狄舒盯得入神,让虞枝察觉到不适。
她终于朝狄舒看去,对上了狄舒挑衅十足的眉眼。
这是……把她当假想敌了?
虞枝心里暗自合计。东胡的使者团带着一位公主远道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来是觉得英雄难过美人关,想要先拿谢玄下手了。
虞枝收回目光。她记得这个狄舒,初见时她还只有十三岁,一双蓝眼迸出野心而轻蔑的目光。
她能不能如愿,虞枝不在乎,也决定不了。
想到这,虞枝忽然起了心思想偷偷看一眼谢玄会不会已经被这英姿飒爽的美人吸引了去,便借着夹菜的动作略偏了偏头。
正巧,谢玄刚与东胡使者客套完,暂时闲下来。
两人坐得近,目光对到一块去。
虞枝率先想起香市的那一夜来,脸刷一下飞红。
他抱着她究竟亲了多久,虞枝甚至都记不清了。到后来是舔是蹭还是咬?虞枝昏昏的头脑分不清,身体的异样更令她惊慌失措。不推开只是因为计划如此,并非其他。
虞枝安慰自己。
可那目光如有实质,存在感比狄舒的强上许多,叫虞枝根本无法忽视。
“醉了?”谢玄刚饮了酒,声音有些低哑。
宽大的衣袖便于谢玄‘作乱’,他不带迟疑地覆盖上了虞枝冰凉的手。
想起香市那夜虞枝最后的放弃抵抗与这些日子的乖顺和柔情,谢玄踏进了一团棉花似的,被包围住,连思考的能力都淡了几分。
“不开心?”谢玄不见虞枝回答,又接着问。语气里藏着奇怪的开心。
“没有。”虞枝摇摇头,没推开手上很舒服的热源。她的身体自汤泉行宫的雨夜落下了病根后就再没有如谢玄这般像人一样的体温,从来都是冰冷的,在夏日里也不像是个活生生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也就这一瞬间,虞枝很想让这热再近一点,离自己跳动的心脉近一些,让自己感受一下——活着是什么滋味。
但不推开已经是虞枝最大的勇气和忍让。
谢玄明显得寸进尺,或者说他自己以为已经掌握了和虞枝相处的底线,得意地贴近虞枝,眼神坚定而又自负:“我不会娶狄舒。”
说完,他仰起头,像是一只立了功,等着主人夸奖的大型猎犬。脱掉在外威风凛凛的嗜血杀气,甘心翻滚在主人的脚边等待一句表扬。
“……”虞枝沉默,她很想告诉谢玄她不在乎他究竟会不会娶狄舒,但是谢玄想听到的分明不是这个。她想起元澈湿漉漉的眼,她需要把元澈从翠薇宫里接出来,最好是养在自己身边。这件事只有谢玄能办成,所以她不得不顺着他的心意,让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过去,将情爱投入到了他身上。
于是虞枝忽然抽出手,“是吗?可是东胡的使者团就是为你而来的。”虞枝故作娇嗔。
爆灯花似的,谢玄眼中忽然明亮了一瞬。
天边一闪,闷闷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乌云遮月,长风席卷。
世界忽地黯淡下来,快得像掠影。
“他们是为我而来,可是我答应过你——”谢玄一顿。
圆月的最后一丝光芒被遮掩,白光闪过。
“答应过我什么?”虞枝不解。
一声巨响炸在空中。
谢玄仍笑着道:“让你做我唯一的妻。”
没有其他人的插入,只有你我。
快下雨了,虞枝被雷鸣或是谢玄的话吓住。她浑身发冷,上下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宫女太监忽地忙起来,请这个回宫请那个避雨。
豆大的雨点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狄舒不甘心地看着高大的男人一把拥住娇小的女人,将风雨隔绝在外。她咬牙恨恨。
那男人竟然没有看她一眼!从没有人这样忽视过她,就连他们汉人上一个名正言顺的皇帝元临都没有!
狄舒带着恼怒踏进雨中。
雨幕成帘,虞枝被一柄硕大的伞遮住,耳边响起男人柔和的声音:
“犹记当年汤泉行宫,娘娘曾为我遮了一夜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