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轻笑一声,道:“别的也就罢了,那两支老参瞧着很是不错。午后你拿一支送去给婆母。”
宗恒道:“我爹娘素来强壮……”宗恒眼见着林黛玉面色逐渐沉了下去,便改口道:“好,等会吃了饭我就拿一支送去。总要叫爹娘知道黛儿的一片孝心!”
林黛玉这才缓和了脸色,沉默一瞬,又道:“如今你和小叔叔都不在婆母身边,公公又是个公务繁忙的。且不说如今有了好的,便是寻常的也该送些过去。常来常往的,方能解婆母的寂寥。”
宗恒笑道:“果然黛儿最是重情心软、最是贴心的。”
一时无话,用过了午饭,宗恒服侍了林黛玉睡了午觉,便自去拿了一支人参送去母亲那里。
宗恒回府的时候,却看见荣国公府的马车缓缓经过,边上跟着的,不是茗烟那小子又是谁!
寒风吹过,掀起帘子,马车上果然坐着贾宝玉。
这贾宝玉虽然年轻、眉目姣好,却是一副娇纵太过的羸弱样子,如今又添了一桩伤心,面色更是不好。
有一段路正好重合,宗恒说着不在意,到底叫了小唐去同茗烟闲聊几句。那茗烟是个极好炫耀说话的,冯唐只两三句就套出了始末来。
原来这宝二爷方从秦府出来,如今正哀痛伤怀,却是为了才去世的秦府小相公。
宗恒因问:“是哪个秦府的小相公?”
冯唐回道:“便是上月出殡的蓉大奶奶娘家的小相公。秦小相公随着宁府里的爷们送姐姐停灵,却只同庵中的尼姑并宝二爷厮混在一处。
只那秦小相公因天赋素弱,回来便病着,同尼姑和宝二爷厮混的消息又不知怎么传到秦大人耳中。
秦大人气的将小相公好一顿打,后来又生生的气死了,秦小相公更是药石难医了。今日见了宝二爷,只嘱咐了一句话便伸腿去了。”
宗恒心中冷笑:“这宝二爷果然是个多情的。不但招惹姑娘,便连亲戚家的小公子也不放过。”
宗恒又想起上次同林黛玉玩笑时候的评价,只觉得她说的对极了。
横竖只能把那宝二爷当作姑娘来看。倒真不用去和他比个高低上下的。秦小相公孝中行淫,也算死得其所,却白白连累了秦大人了。倒也可悲可叹。
宗恒未做停留,径自回了南府,见林黛玉已经醒来,便来同她说话解闷。
林黛玉见宗恒面上带上了几分松快,又有些感慨,便笑问:“姑爷走这一趟,可是得了什么好处了?”
宗恒道:“哪里有什么好处。不过我家来时见了宝二爷。”
林黛玉一愣,随即淡淡道:“如今这样天寒地冻的,难为外祖母还放他出门来。”
宗恒道:“贾秦氏的弟弟,名唤秦钟者,今日去了。宝二爷同秦小相公交好,一起进学,你外祖母才放了宝二爷去看的。说不得还要与些吊礼才能罢休。”
林黛玉听宗恒说的奇怪,便道:“吊礼银子原是惯例,并无值得说道的。”
宗恒道:“虽是惯例,但那宝二爷待秦相公却不一般。”
林黛玉微微一笑,只道:“宝二爷原只肯在脂粉堆里厮混,我原看四时还讨了没趣。如今他竟然肯随着秦相公去进学,可见他们的关系自是非一般的。”
宗恒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我竟还不知有这一遭。黛儿快说说,那时是怎么讨了没趣的?”
林黛玉只把贾宝玉那时的昏言昏语说了一番,末了才道:“他是高门大院的公子哥儿,上有父母扶持,又有兄弟掌家,只管享受泼天富贵、淫词艳曲的,哪里能看得上那些乏味晦涩的经世之学。”
宗恒却道:“念原本就需天分,有些便算喜欢,也是不成的。”
林黛玉默然。
沉默片刻,宗恒又蹙起眉头,迟疑道:“那宝二爷……恐非长久之相。”
林黛玉歪头想了片刻,却道:“他那块玉非同寻常,若失落便疯癫。常人又岂能如此,或许只来享受一遭,也未可知。”
宗恒勾起嘴角,赞道:“果然还是姑奶奶通透。”
林黛玉也蹙起眉头,又道:“只是‘非长久之相’,却又从何说起?”
宗恒冷笑一声,道:“不过开荤太早、纵情过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