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伽立马回应,“是纪夫人。”旁人也就算了,但是这位可是谢玄的亲生母亲。虽说联合自己丈夫意欲加害谢玄是不争的事实,但常言道打断骨头连着筋,他们之间还留有多少母子情谊,胡伽不敢擅自揣测,更不敢苛待了纪芙去。
毕竟像魏晖那种一生起气来就无法无天的人还是少数。
谢玄沉默了些许,然后道:“她可有什么反应?”
“夫人求着想要见陛下一面。”
“哼,她怕只是想知道她的儿子是否还活着。”谢玄冷哼。
从纪芙听信孙明诚的提议开始,她就已经舍弃了他这个儿子。
从那时起,她的儿子只有孙恒。
胡伽一耳朵听出谢玄话中的‘儿子’指谁,当即道:“罪臣孙明诚之子孙恒在车架中受到不少惊吓,还被乱马踩伤了腿,眼下也安置在天牢里。”
“朕知道了。”谢玄感到疲倦,“告诉她,朕不想见她。”
“是。”胡伽应声。
*
凤宁宫
虞枝烧了一天一夜,醒来又被痛晕,昏过去又被恐怖残忍的梦境吓醒。几天几夜都在清醒与迷蒙之间来回翻转。
春桃守在床边喂药换洗,刚开始还为自己和虞枝的命运担忧,不时流眼泪。直到有天夜里,她半夜觉得身上凉津津的,起身去关窗。在漆黑的殿外,葱葱郁郁的树下,看见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起初她自己睡迷糊了看走了眼,直到那人影动了动,把她吓了一跳。
人影似乎也觉得尴尬,静默片刻,拂去肩上的落花。
“去给她喂些水吧。”那人影忽然道,语气复杂,似是恼火与叹息。
方才,虞枝细若蚊蝇的声音没叫醒累极熟睡春桃。可那声‘渴’连同一些不成句子的语调轻轻扣击着他的心房。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就这么原谅了她。可理智回笼,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轻易让虞枝逃过此劫。不然以后她说不定还会做出多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谢玄知道,既然放不下这个女人,就应该着力去驯化她。拔去了爪牙,磨灭她的斗志,用手段和惩罚教会她乖顺与臣服。只是每当想及记忆中脊背不曾弯曲过一点的皇后娘娘,他忽又迟疑。
谢玄不想去看春桃惊讶的神色,兀自转身离开。
留下目瞪口呆的春桃,她缓了好一会才忙关了窗去倒了温水扶虞枝喝下。
果然,喝下水后的虞枝眉头舒展了些。
春桃心里有了思量,似乎觉得自己的项上人头稳固了些。
又过几日,在太医的细心照料下,虞枝终于转危为安,人渐渐清醒起来。
经过此番折磨,她愈发清瘦。本就没几两肉的身体更是清减,整个人裹在宽大的披风里,风一吹就要被刮跑了似的。
春桃看着心疼,心想就算是当年最被元临厌弃的时候虞枝也没这么憔悴过。
春桃不知那时的虞枝虽处境艰难,但好歹还有要尽好皇后指责的信念支撑她走下去。而如今,虞枝想了想自己尴尬到极点的身份,想想自己身边人也许将要迎来的不妙下场,她心力交瘁。
“娘娘,把药喝了吧。”春桃端来散发着浓郁苦味的中药。
这药闻起来这么苦,喝下去却有一股奇异的回甘,让人头晕目眩,直想要立刻吐出来。起先虞枝昏迷的时候,一碗药,众人合力才能喂下三分之一,剩下的全部撒在了衣服和被子上。每天喝药像是在打仗一般。
如今虞枝醒了,这药喝得却比之前还要困难。
因为虞枝她自己觉得喝不喝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春桃叹气地先放下药碗,转身去拿新盒里冰凉的膏药来给虞枝涂抹。
“娘娘,这膏药是西域贡品,千金难买,除疤效果一绝!想来用不了多久,娘娘的皮肤就又能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
“……”虞枝不语,任由春桃的手在她身上游走。
冰凉湿滑的膏药涂抹到伤口上,缓解了伤口因愈合而产生的痛痒。
这药膏难得,绝不是太医能随便开给她的。而在这皇宫中,有能力从房从拿出这份药膏,同时又会拿来给她的人只有谢玄一个。
想来他也是无法割舍她的容颜吧。
虞枝自嘲,自认她除了姿色以外已经不再有什么地方能令谢玄心软。当年的情分怕已经在这次反叛中被消磨殆尽了。
“娘娘……”春桃看着虞枝心如死灰的表情,犹豫着想要把前几天谢玄孤身在窗外看她的事告诉她,却被外面的声音打断。
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跪下道:“胡公公传旨,命娘娘立刻前往听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