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车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陆凛隔着车帘缝向外看去,只见戏班子那车里有个女子已经出了轿厢,见到马车前的血迹,肉眼可见的脸色苍白起来。马车里的人被她吵醒,纷纷探出头来,见到这等景象,也都瞠目结舌。
“那边还有两辆马车!”戏班子里有人胆子大些,观察了四周后喊道。
“装睡。”陆凛干脆说完,便往后一靠,再也不管其他。古青墨只好也跟着她装模作样。
戏班子的人在远处嘀咕半天,陆凛竖起耳朵,听到一人朝树林方向去了,其余的脚步声则是由远及近,踩在集厚的落叶上发出咔嚓咔嚓的闷响。
“这儿有人!”有人掀开车帘,对同伴喊道。
陆凛一副刚醒的样子,抻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问道:“到了?”
“是活的。”戏班子的人说道。
“什么活的死的?”陆凛抹了把碎发,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后退两步,以手捂嘴,连忙去摇古青墨。
古青墨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陆凛惊慌失措的模样,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指着外面,作势要吐:“血……有血。”
古青墨:知道你要演,但不知道你这么能演。
两人接连下车,那边的古青墨和李且言也被戏班子的人叫醒,李且言已经换上了布衣打扮,紧跟在谢韫舟身后。
戏班子的人见他们也是布衣打扮,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陆凛声音颤抖答道:“我们是街头卖艺的,有贵人请我们去助兴。”
“对。”谢韫舟跟话道:“我们四个是一起的。”
陆凛也不管他,转身气呼呼地对古青墨说:“我都说了吧!贵人难伺候,动不动就是要掉脑袋的!你非要接下来这活!”
古青墨感受着众人的目光,沉默片刻,配合地说道:“没办法,对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陆凛继续骂道:“钱钱钱,整天就想着钱,是不是要去找你那个相好的?”说着说着,她还哭上了:“我跟着你走南闯北五年了,老家的人都以为咱俩在一起了,你这样我有什么脸再回去?”
戏班子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感情戏弄懵了,古青墨看见陆凛抬头时脸上竟然真的挂着泪珠,也惊慌失措起来。
终于,戏班子里走出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子,安抚陆凛道:“妹子,男人天下一般黑。咱们年轻,日子且长着呢。再说了,咱们妹子长得这么俊,那些老爷少爷啊的,说不准就看中了抬进府里,不比跟着这个穷小子好吗?更何况他也长得……”
女子一扭头,古青墨的脸就摆在那儿,星目剑眉少年英气,她也实在是说不出“长得不怎么好看”几个字,只能默默地咽下去。
“妹子。”那女子继续安抚道:“咱们先消消气,看看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凛这才回神四处望,见到那血迹的时候仍是一惊,往女子身后躲了躲,“不是去贵人府上助兴的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女子叹道:“我们醒来便是这样,车夫和马匹都不见了,四周又都是树林厚叶,根本见不到马车来时的轧印。刚才你们还没醒的时候,我们有人去树林里了,说不定能有马车留下的痕迹。”
她话音方落,就听见树林深处传来一声惨叫。
那惨叫声刚起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像是硬生生地被捂住了嘴巴。接着便是咀嚼的声响,“咔嚓——”,“咔嚓——”,听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大气都不敢出,“刚才……是大万吗?”戏班子里有人轻声问道。
陆凛耳边响起了重物踩在干枯树枝上的声音,她低喝一声:“跑!”转身就往脚步声的反方向跑去,众人如梦初醒,立刻跟上。
原本罩子似的树林此刻好像活过来了一般,展开一条细细的甬道,两侧参差不齐,倒更像怪兽的利齿尖牙,要将置身其中的众人咬碎吞噬。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脚步声逐渐听不见了,他们才停下来。面前是一个老宅,宽阔的木门颇有些年头了,红漆斑驳,无人修缮。门上挂有两个圆圆的老灯笼,也都破破烂烂,不像京中那般一入夜便被点。
“这是……”戏班子中一人开口道。
“罗家庄。”谢韫舟抬头看了一眼门上匾额,说道。
“罗家庄?”有人挠了挠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吱呀”一声,红漆大门由内打开了,走出来个佝偻老头。
他提着一盏白粼粼的灯笼,下半截脸被照得亮堂,上半截脸却打下了浓重的阴影,眼皮子垂着,脸上布满了青色的老人斑。
“快点儿,就等你们几个了。”老人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含混不清。
“等我们几个?”戏班子里有人问道。
老头有些不耐烦:“府上来了贵客,这才请了你们来。怎得,不是你们?”说着,老头就要将大门关上。
众人犹豫的犹豫、迟疑的迟疑、惊魂未定的惊魂未定,就看见有个小小的身影“嗖”地一下窜出去——陆凛挤在大门中间:“没忘没忘,这不是来了嘛。第一次走前门,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