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韫舟本想先和陆凛说清自己的打算,给她吃个定心丸。可谁知思柔公主上来说话,一个错眼,陆凛便消失在人群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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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每隔十步便点着一盏灯,不似民间百姓的那般昏黄,而是千百盏整整齐齐,连火苗的大小高度都相仿,好似列军的队伍。
宫中酒意正酣,旁人已因酒气的缘故面色微红,但昭德帝仍是一张苍白的脸,好似无论人间烟火气如何,都无法温暖他半分。
昭德帝眼看着是时候了,微微笑道:“前两日,孤的美人携子出游,本是好事,可却托梦于孤说暂留之处有些冷清,想托孤寻上些年轻人送去陪同嬉戏。”
说罢,他冲一旁内侍点了点头,那内侍便拿上一罐木签子,恭敬放在昭德帝面前台上。
昭德帝轻托脸颊,纤长指尖在台上点了点:“既然是陪孤的孩子,总是不好找些没规矩的。孤思来想去,只好请诸位爱卿的子女走上一趟。”
话音方落,坐中臣子俱都变了脸色。
有人颤声问道:“不知……不知是如何陪玩?”
昭德帝瞧众人面色,反倒愈发高兴:“自然不是送他们去极乐。若是这般,孤成什么人了?”
众人长舒一口气,想着皇上虽然荒唐,但尚未到如此地步。
只听昭德帝继续笑道:“美人托梦,说他们如今停留在京郊的罗家庄,备受款待,所以自然是要去罗家庄。”
诸位臣子面面相觑,罗家庄是何去处?
罗家庄乃是前朝留下来的一处宅子,当初建造之人究竟是谁已经无人知晓,只听说是处凶宅。
周遭无人敢进,早些年开垦的树林又茂密地长了回去,盘根错节的,更添阴森。
偶有猎人夜经此处,说见得罗家庄夜里点着白煞煞的灯笼,人影攒动。可待走近了,却半个人也寻不着,甚至连大门也不得见。
更邪门的是,这处非但没有野兽,连鸟儿都不肯飞过,但每隔一段时日,便总会有人在那附近失踪。
皇帝这番举动,岂不是送人去死?几位臣子起身劝诫,昭德帝只是笑笑,并不斥责,还命人给这几位臣子送上醒酒汤。
醒酒汤下肚,几人尚未再说什么,便一个个脸色铁青地离席,在内侍的引领下如厕去了。
昭德帝目光慢悠悠地转了一圈,颇为愉悦地说道:“每次宴席,孤总是会出个题目,那这次出的题目就是在这罗家庄内待到明日寅时,因着人多也杂,孤只取四人前往,如何?”
众人垂下头,皆是一言不发。
昭德帝将那木签筒挪近,说道:“既然无人自告奋勇,孤为求公平,只好抽签了,到时可不要说孤厚此薄彼。”说罢,他从中取了一支木签,翻到眼前,轻飘飘地说道:“古青墨。”
陆凛听见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叹:“我就知道!好事儿轮不着我,这种倒霉事儿我准是第一个。”
接着就见一名身着墨绿色衣袍的少年站了起来,身上锦绣丝线交错,花里胡哨的,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
“古青墨领旨谢恩。”说起话来还有些垂头丧气。
昭徳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去抽第二根签子,“陆凛。”
陆凛猛地抬头,耳边又冒出来古青墨的声音:“哈哈,倒霉鬼二号。”
待陆凛领旨谢恩后,昭徳帝刚要抽下一支签,却见谢韫舟站起身来,行礼说道:“臣愿往罗家庄。”
话音方落,不远处的谢爵爷脸色大变。
“哦?”昭德帝扬起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谢韫舟,“既然是你自愿,宣公想必怪不得孤。”
谢爵爷听昭德帝这么说,连忙站起身来表态:“臣不敢。”
昭德帝瞥了谢父一眼,冷笑说道:“孤说的宣公是你们那位堪为天下师的老祖宗,与你何干?”
当众被挂了一脸,谢爵爷却也不敢说些什么,只能对着谢韫舟狂使眼色,希望他能回心转意。毕竟谢家这么多代才出了这么一个紫微星,金贵的很,半点差错都不能出。
思柔公主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陆凛和谢韫舟虽未曾坐在一处,但谢韫舟起身之后,明显一直在看陆凛的方向。她招手唤来贴身宫女,交代了几句,这宫女便急匆匆走到李且言身旁。
李且言听到思柔公主的交代后,猛地抬起头看向思柔,却见对方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嘴角勾起。
李且言还在犹豫,身后的宫女又添油加醋说道:“公主说了,怕什么?古青墨和谢韫舟都在,能出什么事儿?不过是让你也跟着去,寻个机会治治那野丫头罢了。你可别忘了……”
未等她说完,李且言猛地站起身,说道:“民女,也愿前往罗家庄。”
“妈呀,这是什么好事儿吗?怎么一个两个的还自告奋勇起来了?赶着去投胎吗?”古青墨啧啧道,声音虽不大,但却都传进了陆凛的耳中。
昭德帝抚掌:“好。既然如此,孤便再给你们一个恩典。”他环视陆凛四人,缓声说道:“到时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