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颤抖着身体道:“只因陛下失血过多又兼具急火攻心才会昏迷至今,待臣施针祛退邪火后便好了。”
“还不快去!”魏晖大手指着脸色苍白的谢玄,叫他快点行动。
院判顾不上擦擦脸上如水的冷汗,连滚带爬地拿针行脉。
魏晖脸色阴沉地走出寝殿,抓住负责关押虞枝的侍卫问道:“人可关押进天牢了?”
“是,按照您的吩咐,关进了押死刑犯人的地下暗牢。她从被关进去开始没说过一句话,我们也不敢妄动,就等着您的指令呢。”
“准备好刑具,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是!”
……
潮湿黑暗的牢房只有一只劣质冒黑烟的蜡烛在烧,只有那一点光。
这座牢狱整个都被建造在地下,光是走进它的大门就要弯腰走下十几米的楼梯,然后进入到一段人都无法直腰行走的短道。
虞枝从来没有觉得日月光辉的重要性,直到被推入这座不见天日的牢房,弯腰走在尘土的腥味和鲜血的腥味混合的土道。她腰不得不弯折,压迫着她的五脏六腑上下位移,闷得快要窒息。
然后就来到这间还没有低等宫女住所宽敞的牢房,木质的、被老鼠啃食过的门一经关闭,虞枝就彻底陷入到了安静到极点的境地。黑暗里,不知有什么在窥视着她,又阴又冷。
还很渴很饿。
虞枝蜷缩起身体,听着身侧一阵跑动的声音,心里发毛。
她猜测是老鼠。
怪不得有的犯人一进入暗牢,还没经拷问就招了。在这样孤独憋屈的环境里,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疯了。
尤其是关押进暗牢的几乎都是被确定了死亡的人,不会有任何奇迹的出现。他们会在这样绝望的环境中静静等待严刑和死亡的降临。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她?
虞枝越来越害怕,她以前不知道自己是如此害怕黑暗,害怕到难以呼吸,像是有什么勒住了她的脖颈,地下狭小牢房里稀薄的空气不能为她所用。
虞枝想要再抱紧双膝一点,但是四肢都麻木得跟不是她的一样,略一动就慌乱地酸软下去。虞枝扑倒在地上,皮肤接触到粗粝湿润的泥土,带着不好闻的味道。
忽地有温热小小的气流在她眼前划过,有什么东西好奇地跑到她眼前蹭了蹭,引起她皮肤的一阵颤栗。
“啊!”虞枝失声尖叫。
刚好,正无处发泄邪火的魏晖听见了。他大步跨进来,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瘫倒在地上的虞枝讥笑出声:“皇后娘娘,你这又是何必?”他是真的不解,“放着好日子不过,偏偏要造反谋逆,害得自己变成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虞枝身上的衣服被泥土给弄脏了,脸上也被老鼠锋利的爪子勾出细小的划痕,她咬牙止住喉咙就要溢出的无力颤音,抬起头去看魏晖。
男人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像是一只凶猛的野兽,马上就靠近她、撕碎她。
“你怨恨我害死了你的兄弟,”虞枝强撑着直起身,不顾对方陡然变重的呼吸,“难道就不许我怨恨你们在宫变时杀害那些无辜的守宫士兵吗?他是你朝夕相处的战友,可你们杀死的难道就不是我的夫君?谢玄对我好,就可以不顾我的意愿立我为皇后,让天下人耻笑我无情无义。那我为何不可以利用他的好来复国?”
虞枝疯了一般输出自己胸中的痛意。
她知道也许谢玄会是更好的皇帝,所以她动摇。但她是虞家的女儿,从小受元氏天恩庇护,理应效忠元氏皇族。更何况她的生命是父母给的,父母想要复国替元临报仇,她作为女儿只能顺从。
尽管虞枝心底也有疑惑,疑惑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是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她思考,她不能迟疑,在关联着那么多人性命的生死关头,她似乎已经不是她了,而是计划上的一环,被推着前行。
“闭嘴!”魏晖被激怒,狞笑道:“看皇后娘娘的牙尖嘴利能不能撑过这暗牢的十二道刑罚!”魏晖抬手。
几个手拿铁箱的侍卫走了进来。
*
月中天,似弓悬。
谢玄躺在床上并不安稳,他眉头紧皱,身下的床褥换了一套又一套,不等一会就被他的汗水打湿。
院判施完最后一根针,惊喜道:“醒了!”
谢玄睁开眼,愣神片刻,接着血红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他不顾一切地坐起身,目光瞥到刚步入殿内的魏晖身上。
一直守在这里的石留青也去看他,目光忽地在魏晖染血的剑上停留一瞬,心猛地一跳。
有这反应的不止石留青一人,谢玄咬牙问他:“虞枝呢?”谢玄刚施针过的大掌紧紧攥起,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呼吸急促地盯着魏晖。他的兄弟他再了解不过,从魏晖的眼睛里他看到一股不妙的冷意。
一个能让他心神俱裂的猜测在脑海中浮现。
魏晖握紧佩剑不答。
忽然,谢玄挣扎着起身,不等众人去搀扶就摇摇晃晃地大跨步到魏晖身前,地狱修罗一般捏住他的肩膀崩溃道:
“你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