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是一个晚上,一个脸生的小丫鬟说主母传唤她过去。当她忐忑不安地走到花园,暗处的谢宸就扑了出来,沉重的身体压在她身上,黏腻的手掌捂住她的口唇,她以为她要完了。
直到谢玄发了疯一般将谢宸拉开,叫她快跑,她才缓过神来。
纪芙很想留下来,但是她知道她留下只能更加激起谢宸的兴奋,便只能狠下心往外跑,希望能找到人来帮她。
当她快要跑出花园,身后纠缠的声音突然停歇了,回过头,她看见谢玄被按在水塘里挣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双手拍打水面,水花升起下落的响声。
月色凉如水,四周又静又冷。
纪芙以为谢玄死定了。
后来主母知道了这件事,最终是叫谢宸撒了手,但也从此对纪芙愈加怨恨,直到寻了个错处叫来了人牙子偷偷将她卖出了府。
后来总算是老天保佑,她得到了贵人的喜爱,脱离苦海。孙明诚爱她入骨,不嫌弃她的出身和过去,愿意扶她做正妻。
仿佛她前几十年的痛苦生活都是一场梦,她的生活终于修成正果,回到正轨。她有了疼惜她的丈夫,和善的婆婆,乖巧的儿女。随着时间推移,她再不是那个只有谢玄的可怜纪芙。她的生命多了太多东西需要她去在乎维护。
甚至阴暗一点剖析开自己的心,纪芙很清楚,如果不是谢玄篡位成功,她此生也许都不会再和他有来往。
只有当他成了至高无上的人,能给她的丈夫儿女带来无尽荣光的人,她才能、才被允许和他接近。
毕竟她是谢玄的母亲,如果谢玄出了意外,她的儿子,也就是谢玄同母异父的弟弟或许就是皇位的继承人。
思及此,纪芙脸上含笑,“玄儿,这是你弟弟孙恒。恒儿,叫哥哥。”她推了推身前有些发懵的孙恒。
孙恒皱着眉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要让他管一个陌生人叫哥哥。更是出于小孩子的敏感,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男人和他并不亲近,并且还有抢走自己母亲的可能。于是别扭地抱紧纪芙的大腿,不肯出声。
“母亲还未曾说为何要突然见我吧。”谢玄无视孙恒的排斥,也无视纪芙长时间的沉默,他似是全然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用膳。
许是耽搁的时间有些久,桌上的菜肴都凉了。甜咸荤菜腻腻的酱色油脂结成薄薄的一层,倒人胃口。
谢玄避开几样油腻的荤菜,挑凉爽的清拌时蔬下口。
“玄儿还和以前一样,喜食清淡易消化的。”纪芙看出谢玄的冷漠和渐冷的氛围,连忙牵起孙恒的小手坐在桌子前。
谢玄夹菜的动作一顿,就连他身后的胡伽也暗自咂摸。
除了斋戒的几天,平日里他伺候谢玄的时候分明见谢玄更爱荤香的菜肴。他是武将出身,身体消耗本就大于常人,若天天吃些寡淡好消化的蔬果凉菜,哪里来的力气打仗杀敌?
胡伽悄悄去端详谢玄的脸色,见他面上虽没什么大变化,但是吃菜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猜测出这位主已经生了闷气,只是纪芙不知罢了。
“我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纪芙夹了清蒸的鲤鱼给谢玄,“顺便让你也见见你亲弟弟。你们是亲兄弟,自然应该多联系。”
“可我以前都没见过……”孙恒小声嘟囔,被纪芙用食物堵住了嘴。
谢玄全当没看见这一幕,将碗里的清蒸鱼吃干净,而后放下筷子,“既如此,母亲就在宫里住些时日吧。”他终是没拒绝纪芙,只是也没再理会纪芙欲语又休的眼神。
他是皇帝,他的母亲合该是太后。
谢玄自然是知道这事的,只是若纪芙成了太后,那他这个便宜弟弟呢?谢玄心里发冷,昨晚那些不应该生出的期待慢慢消失。
他从不爱吃这些清淡无味的菜,小时候不过是食物匮乏,想把好东西让给母亲罢了,却让纪芙误以为自己不喜荤腥。
八九岁的孩子最是贪嘴,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自然渴望,甚至在夜里都做着相同的大快朵颐的梦。
那为何纪芙会不知道呢?
谢玄走出静心阁,似乎听到纪芙未能达成心愿的叹气声。
也许大人总是觉得孩子还小,不会有那么多心思,觉得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并没有其他的原因。
“陛下,可是回紫宸殿批折子?”胡伽小心翼翼地问道。
谢玄斜睨了胡伽一眼。
胡伽心领神会,高声道:
“摆驾凤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