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有些担心,但既然虞枝允她在不远处守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是。”
虞枝朝春桃点点头,继而向纪芙道:“夫人起来慢慢说吧。”入目,是纪芙猛然抬起的湿漉眼眸,黑黝黝的迸发出神采的光芒,使瘦弱的脸颊都跟着坚韧了三分。
如此一看,谢玄的模样还真是大半随了他母亲。
虞枝心里暗道。
三人步入院内。
在院外是看不出这座小庭院的别有洞天,墙根底下的湿滑青苔和顽皮爬上白墙的藤蔓遮盖住了院落原有的舒适奢华。
虞枝略一观察,才想起了这地方带给她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此乃前朝萧太后驾临汤泉行宫的居所,虚琼苑。虞枝曾跟着元临路过此处,略坐了一会儿,期间元临还给她讲起自己皇祖母萧太后与皇叔元铭之间的明争暗斗,听得虞枝心惊。
原来皇室之间,哪怕是血浓于水的至亲,仍免不了利用与抛弃。
“你……”纪芙犹豫着该称呼虞枝什么好,思来想去干脆称‘你’为好,“我知道现下你还能在玄儿面前说上几句话。求你在他面前替我说几句情,让我见他一面吧!”纪芙说着又忍不住落下眼泪。她怕极了现在她的儿子就在受苦忍痛,更怕其实她的儿子已经挺不过去死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却什么都不知道!
“你我同为女人,将来你也会成为一个母亲,求你提前怜我这点爱子之心吧,别让谢玄再折磨他弟弟了……”纪芙哭得喘不过气,说话断断续续,时重时轻。
一旁的春桃焦急无比,直觉觉得虞枝和谢玄暂缓的关系可能会再起波澜,便悄悄打发了人去给胡泉递消息。
“谢玄的弟弟?”虞枝皱眉,她还没听说过谢玄有什么弟弟。她只知道谢将军一共就两个儿子,有名有份的大儿子谢宸她曾见过,是个蛮横的大个头,无名无分的便是谢玄。
难道谢将军还有什么没领回家的外室子?
“就是我的恒儿,他父亲猪油蒙了心被人坑害,护驾不周,可陛下已经当场斩了他,而我和他的孩子恒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是无辜的啊!”纪芙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好博取虞枝的同情心。
果然,虞枝语调高了些:“谢玄为什么不让你见你的孩子?”她开始思考谢玄的用意。
纪芙可怜更甚,“我知道玄儿一直嫉妒恒儿能养在我身边,但这也不是他苛待亲弟的理由啊……我愿亲自向他请罪,只要他能放过恒儿就好!”纪芙想起得到的消息,知道孙恒在乱中无人保护被马踩伤了腿,还不知道有没有太医去医治,也许伤口已经发烂生溃,再不能行走了!“恒儿受了重伤,求你让我见一见陛下,让我求他开恩,救救恒儿吧!”纪芙激动地向前一扑,骨瘦如柴的双手死死抓住虞枝的衣袖,抓救命稻草一般,不住地摇晃。
“娘娘!”春桃心急,忙上去拉开两人。
纪芙体弱,被春桃一扯就趔趄着后退了好几步,但是她眼睛还黏在虞枝身上。
“娘娘,咱回吧。”春桃瞧着纪芙颇为不稳定的精神状态,担心她会伤了虞枝。
虞枝最后瞧了纪芙一眼,也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转身走了出去,步调匆匆。
虞枝声音隐隐落在风里,“谢玄在哪?”
虞枝加快脚步回了璃月一山青。门口,还没走进,就看到一人立在门外,脸色不大好看。
不请自来,说的就是他谢玄。
“胡泉。”谢玄看着虞枝走近,开口道:“娘娘方才去了哪里?”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垂下,手中还捻着一朵开得正好的木槿花。
这个距离,虞枝能把谢玄同胡泉的问话听得一清二楚。
胡泉上下牙打颤,支支吾吾,不敢直言自己的失职。春桃她们不知道前朝的风云变幻,自然不知道纪芙犯了多大的事,可是他早就从自己叔叔胡伽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略一了解谢玄为什么不肯见纪芙,不肯放了孙恒。谢玄没狠下心来斩了她们母子就不错了。
所以他才为自己的疏忽害怕,暗道不该留守在璃月一山青。
胡泉正斟酌着,不想虞枝已经走了过来。
她神色坦荡,“我方才见了你的母亲。”
那朵木槿骤然被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