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虞枝垂下眼眸。
“娘娘赢了……”谢玄故意拖长音,引起虞枝的好奇,“自然是由娘娘来定。”
“我……”虞枝忽然眼皮轻跳,沉默了许久,再开口时声音颤抖一瞬,“我要一张空白圣旨。你放心,”她立刻解释,“我绝不会用这道圣旨危害你的江山社稷,也不会再行谋乱之事。这圣旨……也许有一天,可以让我解开这道枷锁。”她最后一句话说得轻,甚至轻到除了她没人能听见。或许这本就是给她自己一人听的。
她肩上有一道枷锁,困住她的眼,困住她的心。
她不是无情的草木,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被谢玄打动,但前提是她是一个自由的无拘无束的人,而非被关在笼中的雀。再美丽光鲜的雀,也不会像人一样付出爱。
谢玄静静对她对视几秒。
其实他没想拒绝,因为虞枝郑重的承诺就已经让他安心了,她即使做坏事也依旧保留着底线。
只是她眼中一瞬间的空洞让他心惊。明明是望着他的,却又好似越过了他,飘去了很远的地方,那里有花香有飞鸟,唯独没有他,他好像要失去她似的。
谢玄不能容忍这种不知名的恐惧,便继续盯着虞枝,怕她立刻就离开一般。
“好。”他应下,“只是娘娘也别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他迫切想要确认之前的妥协不是一场他异想天开的梦。
待虞枝生下孩子,她才能离开。
虞枝点头,她记得。
谢玄放下心。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逼自己放下,就算放不下,他也有千百种手段留下她。
谢玄绽放一个笑容,“猜单双吧。”他坐在白子一方,却未谦逊地去执白子。而是以猜单双的方式确定先手。
黑子先行,占据了策略上的主动,会有些优势。
面对虞枝这样的高手,谢玄再一味谦让下去,吃亏的只能是自己。所以他很明智地一手抓起一把棋子,“娘娘猜吧。”
“我猜双!”
谢玄亮出手中的棋子。
他暗自笑笑,才发现自己竟这么倒霉。
棋子为六,虞枝赢,执黑子。
“承让。”虞枝略扬起下颌。
谢玄放下棋子,十分有风度地侧手请虞枝先行。
二人陷入沉思。
谢玄在盯着虞枝下第一子时,想起自己跟着虞枝初下围棋的场面。
那时他从未下过围棋,只远远看过别人风雅畅玩。但他又不想错过虞枝好不容易起的兴致,硬着头皮拿来了棋子。偏偏他那时运气还好得要命,让他猜中了单双。天知道他下第一个子的慌乱。
最终他把棋子下在了天元。
犹记当时虞枝眼里爆发出的烟花一般的笑意,她原以为谢玄是高深莫测的圣手,谁知他是‘色令内荏’的白纸。
也就是在那时,谢玄记住了他围棋生涯中的第一句行话‘金角银边草肚皮’。把棋下在棋盘中央,是再傻不过的初学者。
“该你了。”虞枝已然陷入深思,并不理会谢玄的入神。她一旦沉浸入某事,便顾不得其他了。
谢玄见她的认真程度,知道自己若不下足了力气对战,恐怕胜算全无。
其实就算全力以赴,谢玄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赢下棋局。只是赌局的魅力就在于势均力敌间的彼此交锋,在一举一动中时时刻刻思考着对方的下一步,你的一步棋也有我的一步算计,分不出清白的你我。
下棋犹如带兵打仗,从第一颗落下的棋子起,博弈就开始了。
谢玄要的不只是最终的结果,他也想看看这过程中的虞枝。看她运筹帷幄,看她一颦一笑,亦看她的心是否一如从前。
有时候互相折磨久了,他也要恍惚,究竟是虞枝隐藏起了真实的自己,还是他根本就没认识过真正的虞枝,一切都只是他一意孤行的梦。
等到一个时辰过后,战局陷入胶着。两个人甚至没有了开局时的谈笑与试探,而是完全陷入一种沉思。
又过了许久,终于响起略遗憾的声音:
“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