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快被风卷走,消散在寒冷的空气,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没有任何人听得见。
帘子落下的瞬间,消失在他视线里的,是一袭玄色战甲拥着她走远的身影。
原来萧绍棠一直就在外面……
所以,其实他什么都听得到?
萧绍昀坐了起来,终于觉得心头的位置彻底空了。
她果然还是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无比坦诚,一点防备也没有。
只不过,爱的人不再是他。
那么,她又怎么知道,萧绍棠知晓这一切之后,不会再像他一样,将她这一生辜负?
接近黎明的的时候,白成欢才在萧绍棠的肩头沉沉睡去。
萧绍棠小心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才叹了口气,坐在一旁凝望她许久。
她问他,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但他有什么可问的?
无论从前种种,她在他心里,永远都是虢州初识之时,那个面容冷清,却聪慧善良的少女。
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什么又能将他所拥有的一切改变?
“欢欢,如果你不曾被这世间伤过,我愿你永存天真,可你已然被无情的命运刺伤过,我只想护你余生平安喜乐。”
他伏在她的身边,眼睛阖上了一瞬,再睁开的时候,已经风平浪静。
“世子殿下,徐世子求见。”
四喜的声音在帘外低低地响起,萧绍棠站起身来,将身上的盔甲重新整理好,拿起身边的刀走了出去。
徐成霖在另一个营帐里等着他,见他走进去,眼神放在他身上打量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若无其事地开口:
“禅位诏我已经拿到手了,那个人,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
徐成霖做了个干净利落的手势,果决狠厉。
萧绍棠摇了摇头:
“留着吧,就这么杀了,白白落个骂名不说,也太便宜他了。”
说完又赞道:
“我现在才明白,你是如何那么快就在东南站住了脚,你果然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徐成霖不置可否地笑笑,道:
“难道你不是?既然成了敌手,不起他死,就是我亡,这个道理你也懂。倒是难得你能忍住心中激愤,留那人一条命,看来……你果然是个当皇帝的好料子。”
“不,我没有那么宽广的心胸,只不过是怕成欢知道我杀了那个人,心有不忍,不忍心拂了她的意。其实你知道的,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萧绍棠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几分咬牙切齿。
徐成霖这才真正诧异了起来:
“原来你都知道了……”
心中震惊之下,徐成霖很快站起身,真心实意的跟萧绍棠拱手为礼:
“从前我着实是有几分轻视你年少的,但今日我才知道,我是该敬佩你,也多谢你,能忍了这口气,不乱大局!”
毕竟秦军在京城外驻扎停滞这许久,为的就是个名正言顺,大义所归。
若是这个时候萧绍棠忍不住心中愤怒,取了皇帝的性命,那这些天的忍耐就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还要落下一个出尔反尔的恶名。
到了这一步,要得一个名正言顺,只有禅位诏是不够的,还要举行禅位大典,武百官都要参与。
若是萧绍昀死了,平民百姓自然是可以瞒过去,但是那些朝臣官员是断然瞒不过去的。
既然是要做一场名正言顺的戏,那自然是做得越好看越好。
萧绍棠无奈地吐出胸腔中的一口闷气:
“只可恨这样的一个人,还要让他活着!”
“这倒无妨,对他这样的人来说,让他活着,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成欢和和美美,百年好合,就足以比死更能让他痛苦千倍百倍!”
徐成霖由衷地安慰萧绍棠,心里默默地松了口气。
也亏了成欢是这样直率的性子,居然不怕萧绍棠知道——
不过这样也好,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若是依旧遮掩隐藏,难免是在萧绍棠心里种下一颗芥蒂的种子。
如今这样坦诚相见,于长远来说,倒是免了后患把柄,从此夫妻同心,算是好事一桩。
不然皇后一途,本就艰辛,等成欢将来坐上了皇后之位,难免不会被人攻讦垢病。
看着萧绍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徐成霖才说起了另一桩事。
“虽然禅位这件事是十拿九稳了,但是张君光还带着那两万多人驻扎在炎陵那一边,以张君光的性子,没有皇帝的手命令,怕是不会轻易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