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安娜是一年之后独自离开的。
这一年来,这位开朗的洋姑娘可没闲着,她亦跟着彭琦四处探访,用她的语言字记录了一个简易版本的茶乡故事,传播到世界各地去,并且还随身带了不少茶样茶盏一起,允诺去其他一些国家代为牵线帮忙。
她人品性格都不错,和许多人都做成了朋友,尤其到后来大半时间都是住在唐家的,因此临走时唐憾儿特意安排尹小晃去送她。
毕闻霁正好返校,一并在车上坐着。
他可是爱交际的,直接就用英和她聊起来了。
尹小晃听不懂,立时抗议:“喂!毕侍君,这是有什么秘密要瞒着我吗?”
毕闻霁笑着争辩:“我哪敢?瞒谁也不能瞒你呀,万一在妻主面前告我一状。”
“我是那种人嘛?”尹小晃头也没回,只是嘴里呛一句,又问富安娜,“安娜小姐,他同你说我坏话了对不对?”
“妹有。泥门太有趣了!”富安娜咯咯笑了一阵,才又说,“他问我怎么舍得走。”
“这有什么不舍得,你总是要回家的呀。”尹小晃嘴快,立刻接了一句,可说完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其实毕闻霁想问是她怎么会自己走。
好奇的可不止毕闻霁一个,富安娜当初跟着彭琦一起回来的,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儿,背后大家都说彭家少爷厉害了,看样子要招赘一位洋妻主,可是不过半年,富安娜就搬到了唐家去住了,而现在居然要独自离去。
两人私下里是送别过的,据说是和平分手,可也没拿到明面上来说,毕竟这里人还是很在乎名节的,彭家人更不可能主动宣扬这些。
毕闻霁和她说英也是这个原因,悄悄的问一句罢了。
山寨逐渐远离,路越来越平稳,尹小晃将车子开快,富安娜望着窗外飞速后撤的风景,也有一点伤感,可随即,她就又带上了笑意,磕磕绊绊用中说话,也不知是在回答他们,还是说给自己听:
“我去过许多古老的部落,很多国家都有,下面我还会去别的地方,不会为其中一个停留。
他知道的。
我们或许曾经心意相通,但现在目标不一致了。而且,他的心思不在我身上,他追寻的主也不是我。
我们算是某一段旅程的搭档,但不是人生的伴侣。”
全程她都没有提彭琦两个字,但他们都知道说的他。尹小晃听的半懂不懂,毕闻霁却是全明白了。
很洒脱。
他赞叹。
后来,将富安娜送上火车之后,尹小晃又送毕闻霁去学校,毕闻霁突然说了一句:“你觉不觉得,安娜小姐有点像咱家妻主?”
“哪里像了?才不像!”在尹小晃心里,向来是没有任何人能和唐憾儿相比的。
毕闻霁笑笑,没再说话。
富安娜身上有那么一丝年轻时候唐憾儿的影子,通透利落不纠结,想的是人间大爱,不为凡情苦恼,或许,当初彭琦曾在她身边停留,正是被这种“地母”气质所吸引?
这样的话,就能理解现在彭琦的所做了。
人总是会反复爱上同一种人。
二十年前彭落英就为彭琦的婚事发过愁,后来认了命,二十年后,他带了个洋姑娘回来,她想着,也能勉强接受,可现在人又走了,彭落英又开始发愁了。
之前的彭琦还会争辩说自己不甘于依附女人,不认同男人就比女人弱势,可现在他心虚,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可是若说嫁人,现在寨子里也没有他能看得上的,除了不不,那人是不能肖想的,只能仰望。
但总归,彭琦不再和母亲当面犟,他去持空大师那里求了一件佛礼手串,日夜戴着,只说自己身许佛门了,而后就再次投入写作事业。
他的越写越厚,眼见一本是打不住了,至少能出个三本四本的,他想着,至少要超过阮梅宁,他可是出过两部的。
而唐嵚如今无比热爱工作,也是被彭琦逼的,因为只要在家里遇见,就会被他拉着询问这些年的事,都快说吐了。
更气人的是,开始还说是写勐茶寨的历史,写着写着都快成了唐憾儿传记。
甚至有一天彭琦红着脸问他,“你说我要是当初肯早点回来,带唐憾儿一起离开寨子,她会不会愿意跟我走?”
唐嵚默默咬了一下后槽牙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是点我呢嘛!
第二天,唐嵚给彭琦留了个字条,跑去荣盛学堂和彭璎暂住一阵子,避开家里那个讨厌鬼。
字条上写着:“虽然我已经是你妹夫了,但你永远不可能是我妹夫!”
哎,这绕口令一般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