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还待说什么，被樊凌拦住了：“景正君，我话已说明了，不必再多解释了，即便此事真有转圜，也等正夫定了再说。”
景枫脸上有些挂不住，回来的路上就有些抱怨，身边的小厮阿庸也跟着牢骚：“樊家也太不识抬举，都破落成那样了，还端着架子，自古以来哪家的女子不先纳高门大户的少爷，等轮到他家，总是个侧夫通房的命，还拿什么乔？”
景枫虽不忿，却到底性子温和，皱了皱眉，出言制止：“哎！也不必如此苛责，他家祖上出过能人乃至大儒，亦是诗礼仪之家，有此傲骨也是正常。”
“若不是看他先祖的面子，您还犯不着称他一声少爷呢！”
“罢了罢了，待我回去同家主再行商议。”
阿庸当面没再说什么，可私下里忍不住就跟别人说嘴，虽说还没到传遍的地步，但架不住被有心人听了去。
这有心人其中就有阮家。
前阵子阮家是温吞吞的的推进，一则是因为阮岁宁同唐憾儿前面那几次三番错过，终于见了那一回吧，阮岁宁回去又说不明白，总说再等等再看看，就已经叫他们疑心唐憾儿没看上阮岁宁，毕竟像阮岁宁这般样貌若是看中了还不赶紧着下定吗？
二来，也是因为年前黄溪午才大张旗鼓进了唐家门，他们总不好再紧赶慢赶着追上门去，万一露出争宠的丑态来，怕招了黄家忌讳，他家长子宁可是人已经嫁进在黄家，岁宁也有那么一两分的可能性，既然黄家那边希望更大些，要搞好关系的。
而现在情势不同了。
阮家一直同招运青交好，这边樊家拒婚，他们就立刻得到了消息，樊家这一拒，唐家另纳的可能性就变大了，黄家仅仅是个后路而已，况且樊云起这个身份给了他们提示，猜到了原先为什么不成。
原来唐家此番并不挑家世身份，乃是看中对方的聪慧，想要个留洋的学生，而自己家里，偏巧就有这么一位，正是不大受宠的庶子阮梅宁。
这阮梅宁性子大抵是怯怯的，偶尔言谈又刻薄，实在是不招人待见，原本家主阮竹心是偏爱嫡子的，此时也不得不打起阮梅宁的主意。
阮梅宁自小便聪慧，幼时跟着岁宁一起进的学，成绩竟遥遥领先，日子一长便颇有才名，而阮竹心是有远见的人，不待见他归不待见，算计着说不定他将来能借才名攀附一把，那几年挂进小金户里家境也好些了，不差他那一个劳动力，便叫他一直读着，再后来又被选中留了学，反正也是唐家出资，不去白不去。
如今看来，这一步果然是做对了，机缘就摆在眼前，阮梅宁大约能堪上大用了。
阮家动作也快，这边景枫被拒，回去和唐照秋还没商量出个什么来，那边已经遣媒上门了。
龚媒人受人之托，自然说的好听：“唐家主，这阮家三郎一表人才，性情温和，如今又有了一肚子学问，必是能襄助咱们少主的，他又不求身份地位，做个侧夫也好，侍夫也好，只求能进唐家门，也是阮家多年身为下辖门户的心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见唐照秋不接话，她又添了一句，“再说咱们唐庄家大业大，多这一位也不多，纳来还能居个用处呢。”
这勐茶寨民风开放，男子主动求嫁比女子求娶还要正常的多，只是媒人带的这话多少有些自降身份了，再联想阮家人的性子，便猜个差不多。
唐照秋朝景枫一示意，就见景枫上前递了块碎银给他，又问道：“请问龚媒人，这阮家三郎在家可是不大受宠？”
“这、这话从何来，阮家主待子女们向来一视同仁。”
话虽这么说，既收了银子，再迎着唐照秋的带着威严目光，龚媒人脚下就有些站不稳，迟疑了一下，方回道，“哎，瞒不过唐家主，我实说了吧，的确如此，那阮家主不但偏爱嫡女，在儿子里面也更喜欢嫡子，叫梅宁的这个庶出，同他那侧夫爹爹一样，都不大受宠”
唐照秋猜出他们听到了风声，嘴上没说，只露出些许意味深长的笑意：“结果却放着嫡子不提，为这不受宠的庶子求嫁，呵！”
龚媒人以为她是嫌弃庶出的身份，忙解释道：“唐家主，虽然这阮梅宁是庶出，但有一点龚某绝没有说假话，他人品才学的的确是很像样的，当初在荣盛学堂就小有才名，要不然也不会被选中留学了。”
景枫想起来什么，对着唐照秋解释了一句：“妻主，这话龚媒人怕是没说错，先前我见过那孩子几回，除了留洋送行那次，之前就有一回嵚儿请同学来家玩，有个年纪小几岁的就是他。”
唐照秋细一思索，也有些印象：“嵚儿比他大几届吧？竟能玩到一处去。”
“正是，正是，”龚媒人忙把话接过来，“这阮梅宁年方十五，比您家大少爷小一些。”
唐照秋没在年龄上纠结，毕竟这批出去的差不多也都这么大，只是皱了皱眉对着龚媒人说道：“我并未疑你，若不是他确有才貌，阮家主也不会舍了嫡子倒来为庶子求嫁了，这番做法，想必是听闻了我家想要娶位留学归来的侧夫。”
龚媒人一听这话有些得意：“正是，景正君去樊家的事都知道了，背地里乡民还笑那樊家不识好歹，这般好事竟往外推。”
唐照秋把话拦住了：“龚媒人，这话就不必传了，我嫌污了耳朵，劳你去回复阮家主，此事我家会考虑的，待尽快给予答复。”
“是，龚某遵命。”
待人一走，唐照秋脸就变了，冲着景枫厉色道：“那日与你同去的小厮是谁？”
景枫不解：“是阿庸，怎的了？”
“来人，去叫阿庸来！”唐照秋喝一声，又冲景枫气道，“你还问怎的？这些话传出去叫人非议，且不说我唐家被拒令人笑话名声受损，那樊家也会叫人折辱，不但容易使两家结怨，这桩婚事再难成就，而且还坏了云起那孩子的姻缘。”
“这，”唐照秋平日虽严厉，却很少对他使脸子，景枫一时下不来台，梗着脖子回了句嘴，“怎么就坏了姻缘？再说这事本就是他家不识抬举。”
“你糊涂！”唐照秋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