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
在慕清颜无言以对的时候，韩公子站起身，朝死者走来。
慕清颜看向他。
他，认可自己的话？
自己对验尸真的只是知道一点儿皮毛，还是曾经听叔父讲述，而叔父也是全凭了多年办案的经验，也不是专门的仵作。
“两点，他都说的一字不差。”韩公子站在死者跟前，俯身将死者的脑袋扳起，看了两眼，“若说他并非凶手的证据，我倒是能给出一条。”
“韩公子请讲。”贺大人道。
“说他用石头击中死者，不够个。”韩公子将死者的脑袋放下。
“韩公子，此话怎讲？杀人还要资格？”贺大人不解。
“不是资格的格，而是个头的个。”韩公子淡淡的瞟了眼慕清颜，“对于凶手来说，他太低了。”
慕清颜跟着韩公子的话琢磨起自己的身高与小乞丐伤处的关系，“公子所言，凶手身形比较高？”
“贺大人，着仵作再仔细查看死者脑部伤处，那伤口分明是被人手持石块自上而下敲击，与这个角度才能够完全吻合。”韩公子说着，比划了一个姿势，“而这个角度，对于疑犯来说，想要达到伤处形成的样状，与其完全一致，明显由于身高所限，臂力不够。这就是疑犯释疑的证据！”
“可是……可是……下水渠低矮，怎能容得下这般身高的人下手？”贺大人更是糊涂。
而这也是慕清颜在想的。
明明跟自己一起走在下水渠中的小乞丐，是怎样被凶手无声无息的掳到下水渠以外的地方？
“所以这便又回到他起初所说的话，发现死者的下水渠并非案发初情现场。贺大人要想结案造册呈报交代，还需继续费心。”韩公子负手道。
“多谢公子。”慕清颜向韩公子拱手致意，又转向贺知府，“大人，草民是不是可以无罪释放了？”
贺知府挥挥手，拿起惊堂木再敲，“退堂！”
慕清颜本想再次向那位韩公子道谢，一转身却见人已经出了大堂。
慕清颜跟着跑出府衙，左右望望，不见韩公子的人影。
就在她寻思自己该去往何处的时候，停在府衙侧边的一辆马车缓缓行驶，经过她的面前再次停下。
车夫道，“慕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慕清颜疑惑的上了马车。
“韩公子？”慕清颜微顿。
“坐。”
慕清颜看看自己身上残留的泥干，还带着下水渠里酸腐的气味，见韩公子似乎并不在意，便勉强在他的身侧坐下。
马车开始行驶，车厢微微的摇晃了一下又趋于平稳。
“多谢韩公子。”慕清颜再次道谢。
“看你怎么也不是个十分客气的人。”
慕清颜诧异的望着韩公子。
从在萧家外一扫而过的薄凉，到府衙大堂上的沉着淡漠又理据辨识，再到现在，这个人犀利的双目如刺般射向自己，伴着似乎是揶揄的话语，闪烁着精锐的光泽。
原来，在她第一眼注意到他的时候，他也在注意着自己，所以……当萧家小厮想要对自己动手的时候，他才会那般适巧的将人叫走。
慕清颜此时方明白，原来府衙大堂上的帮助，已经是他对她的第二次施以援手。
而他此时说出这句话的缘由，也定是因为自己当时性子一起，与那萧家小厮的对峙。
“韩公子见笑了。”慕清颜避开韩公子眼中的锋芒。
这人的眼睛太具有穿透力，似乎能够把藏匿在深处的东西看破。
只听韩公子继续缓声道，“慕成安，确实是曾有个侄子，可惜早在十年前刚满十一岁时就死了，不过他在原籍县衙当差时，身边时有另外一个侄子出现，顶着已故侄子的名字——”
说到这里，韩公子侧眸扫了眼故作镇静正视前方的慕清颜，“慕景彦。”
当慕清颜听到韩公子突然说起慕成安，提到慕成安那个刚满十一岁就夭折的侄子时，脸上划过隐忍的悲伤。
脖颈僵硬的转过头，慕清颜迎视上韩公子的眼睛。
这双眼睛锋利如明晃晃的剑。
而他就是大宋的一把利刃。
是被冠以奇才俊杰之名而又独立于朝臣之外的特殊存在。
他就是——
“韩致远，当今嘉王殿下的伴读挚友，被太上皇赐予金牌特令，助嘉王监察刑狱，被盛赞极具才华却从未参加科考，身无一官半职却又能够拿捏到提刑司甚至刑部的无冕之臣，就是阁下你这位被临安知府所称的……韩公子吧？”
“他说的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