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努力想了许久,除了几个模模糊糊的人名之外,也就想不出其他有用的信息了。
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想起来。
不过,从钱万年刚才那些骂人的詈语中,樊千秋也搞清楚了不少事情。
“樊千秋”双亲早丧,今年十八,饭量大,有把子力气,无钱无势。
不管在长安城还是地方郡国,也不管是在现在还是在未来,他都是一个合格的屁民。
樊千秋的头有些痒,他伸手在油腻发痒的头发里挠了挠,才畅快了些。
也许是看樊千秋没有暴起反抗的意图,钱万年的胆子大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樊千秋!刚才的气魄哪里去了,殴打本里正,我要带你去亭部见官!”
亭是大汉管理地方治安的基层衙门,和后世的差馆差不多,辖地方圆数里,设有亭长管事。
对了,太祖高皇帝刘邦就是一个亭长。
殴打里长,确实是一个重罪,如果按照《贼律》严格论处,是要判徒刑的。
自己只打了对方一个耳光,实在算不上“殴打”吧,这钱万年看来是想整自己!
樊千秋下意识就要出言驳斥,但想起自己老实人的人设,还是将怒火强压下去。
现在自己乃区区良民,又初来乍到,大庭广众之下和里正起冲突可不是一个明智选择。
让这钱大户再张狂几天,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
大户大户,不就是用来吃的吗?
就在樊千秋想办法如何让钱万年消火时,他看到对方虽然骂骂咧咧,但眼神却不停地往樊千秋身后的那间破屋子张望,流露出一丝贪婪。
樊千秋明白了。
钱万年,钱万年,有钱就能活万年嘛。
樊千秋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半晌之后,他终于在葛布上衣中摸出了一串半两钱。
樊千秋将这串钱藏在手中,站起来走到钱万年面前。
“你、你要作甚!?”钱万年害怕地指着樊千秋问道。
樊千秋笑了笑,握住了钱万年伸过来的手,就将这串半两钱巧妙地塞入了对方的掌中,而后又将对方的手推了回去。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非常娴熟,似乎已经做过了无数遍,就连几步之外的那些围观者都看不真切。
钱万年先是一惊,而后一喜,旋即又板起了脸:“你这是想要贿赂本官吗?”
“钱使君这是哪里的话,小人刚才误伤了你,这全当请罪了,现在正值赋税征收的时候,何必惊动亭里的使君们呢?”樊千秋脸上笑嘻嘻,心中却……
这串半两钱有十多个,大约能买到一斗粟,并不算多,关键是让钱万年把面子找回来了。
果然,钱万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面不改色地收入了怀中,脸上的掌印都淡了下去。
“算你识趣,本里正有容人的大量,就不与你追究了,还有正事与你讲!”
钱万年冷哼了一声,将身后的竹笥放到地上,低头翻找片刻,取出一大一小两块竹牍。
钱万年仔细看了看,就将其中较小的一块扔到了樊千秋怀中。
樊千秋下意识就想拿起来看,但想到自己应该不识字才对,于是又放下去了。
“钱使君,这……”
“这什么这!这是税!上面是你今年要交的税钱,快些核对,三日后到街弹之室交齐,不得延误。”钱万年厉声说道。
街弹之室是里正和里老治事的地方,和后来的村部差不多,就设在闾门附近,倒也不算很远。
“有劳钱使君与小人说说,小人今年要交多少钱?”樊千秋压着怒意,和颜悦色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