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算繁华吵闹的闾巷中更加安静了,那渐起的晚风让河边的寒意更足了。
若有过往行人看向这柳树下,定然会以为樊千秋和陈安君是一对相好在幽会。
在这凌冽而又清爽的微风中,樊千秋没有回答陈安君的问话,而是兀自思索。
看来,富昌社许多年前恐怕就已经投到南皮侯门下了:陈家为爪牙,但仍有一定的独立性。
如今,窦桑林比以前的南皮侯更贪婪,还没上位,就想出了驱狼吞虎的计策。
能吞万永社就吞万永社,不能吞万永社就吞富昌社,最好能够两个全都吞掉。
陈安君感受到了威胁,于是就想招赘樊千秋,以此为功劳,绕过窦桑林,直接求窦良庇护。
在她的心中,这是一个多方获利而且不会带来任何冲突的计划。
窦氏能拿到更多的市租,窦桑林虽然没有吃饱,也填了填肚子。
陈安君招得一个赘婿,富昌社也能壮大,在北城郭可横行霸道。
樊千秋能搭上窦氏这条大船,还能成就一段姻缘,也不吃亏。
方方面面算下来,陈安君都觉得没有任何的纰漏,这樊千秋自然不该拒绝。
可是,陈安君算来算去,却算错了两件事:一是窦氏这棵树靠不住了,二是樊千秋不想跪着赚钱。
樊千秋在沉默中思考着,思考如何利用窦家“大厦将倾”的机会捞上一把。
“你犹豫作甚?等窦使君动起手来,你以为万永社可幸免?”陈安君急道。
“若如你所言,那我万永社就要给窦氏当狗了?”樊千秋颇为轻蔑地问道。
“不是当狗,是当义子,多交两成市租,再磕个头,就可以保两社平安,何乐而不为?”陈安君劝道。
“此事,我现在只能答应一半。”樊千秋道。
“一半?是入赘?还是认义父?”陈安君问。
“都不是,我答应伱保住富昌社,但得按我说的法子来办。”樊千秋看着陈安君,毫不妥协地回答道。
“你?你能有什么法子?”陈安君轻蔑地问道。
“你先莫要多问,我自有谋划。”樊千秋答道。
“就凭你?”陈安君这次真以为樊千秋疯癫了。
“正是,就凭在下!”樊千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陈安君还想要嘲讽,可看到此人坚毅的眼神之后,又想起了万永社的新气象,竟有些信了。
“我为何要听信你的话?”陈安君眼波转动,不见风情,却有决绝,也不再自称贱妾了。
“陈小嫂来找我,想来已没有别的路子了,你只能信我,否则就招郑得膏为乘龙快婿吧。”
樊千秋说完向陈安君走近了一步,两人这时离得更近了:二人在无声中进行角力和博弈。
此时,西边的日头收起了最后一抹夕阳,清明河的两岸,比先前又暗了许多。
许久后,陈安君终于不易觉察地点了点头:万永社和富昌社暂时结成了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