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今夜,樊千秋只派人送了个“缉盗”的口信,就让公孙敬之送来了夜行符传,还要深夜亲临。
要命的是,公孙敬之还不能拒绝。
毕竟,谁又能拒绝唾手可得的功劳呢?
功劳是货真价实的,但公孙敬之仍然觉得不自在,似乎一直被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公孙敬之不悦地看着对方的背影,重重地咳了两声,用这种方式来宣誓自己的到来。
樊千秋此时似乎才如梦初醒,连忙转过身来,笑呵呵地向其行礼问安。
他的姿势态度如先前一样恭敬,这让公孙敬之心中的怨气稍稍消了些。
“今夜你到底有何要事,竟要本官深夜来此?”公孙敬之阴着脸问道。
“我请公孙使君雨夜来此,当然是有一个大惊喜。”樊千秋毫不避讳。
“大惊喜?这惊喜到底能有多大?”公孙敬之那双三角眼,亮了一下。
“四个行商,偷逃市租,伪造肆旗,还挟刃拒捕,形同群盗……使君,剿灭群盗,算不算大功一件?”
缉盗不属于户曹的职责,应该由县寺的门下游缴、贼曹和各处街亭管辖,越界行事容易遭到同侪排挤。
可此事妙就妙在,这群盗现在可还不存在,等那些行商“偷逃市租武力拘捕”的时候,才会真正出现。
如此一来,这就是公孙敬之履行本职时,歪打正着遇到了群盗,到时候顺带插手管管也就名正言顺了。
总之,结案的爰会由公孙敬之来写,他又擅长刀笔之事,绝不会有纰漏的。
最关键在于,这义使君只管看到“群盗被灭”的爰,至于是谁立功,并不重要。
“这群盗在何处?”公孙敬之问道。
“还未到,请使君与我等同去缉盗。”樊千秋不卑不亢地笑道。
“这群盗来自于何处?”公孙敬之看着对方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些忐忑。
“就藏在这清明北乡,一直未被发现而已,我等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樊千秋笑答道。
“可有什么危险?”公孙敬之听了听外面越来越大的雨,总觉得对方有什么瞒着自己。
“使君放心,你我都只需要在远处运筹帷幄即可,无需犯险,自有社中子弟冲锋陷阵。”
公孙敬之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眯着眼睛打量着樊千秋,片刻之中,终于才点了点头。
……
于是,这三人冒着大雨走出了这座泰一神庙,又朝东走了几十步,与万永社子弟会合。
此时,雨下得更大了,十几步之外的东闾门在雨幕中,已看得不甚清晰了。
樊千秋拍了拍简丰的肩膀,后者立刻向那三十个子弟挥了挥手,权当下令。
接着,简丰就带着着一众弟子向东闾门近处跑了过去。
有人蹲在角落,有人藏在廊下,有人趴在水中,更有人爬上了临街房屋的屋顶……
这些子弟行为敏捷熟练,眨眼间就没入了黑暗中,此间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公孙敬之站在巷道口,看着大万永社的子弟如此精干,突然觉得脖子有些冰凉。
不是雨水透过斗笠落在脖子上的那种凉,而是刀架在脖子上的那种凉。
将来若是有一天,自己得罪了这樊千秋或是万永社,会不会遭到不测?
自己可是二百石的户曹掾,这泼皮无赖,也许应该……不敢动自己吧?
没容公孙敬之想太深,从这闾巷的东边,走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