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若让富昌社的人来收清明北乡的市租,你觉得可收几何?”樊千秋问道。
“若按照他们那股狠劲儿,一年可收到百万钱上下……”贺忠说出这个数字,脸上表情复杂。
“大兄再将如何在乡里收市租的情况,与我说说,我好想想法子。”
贺忠听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些没有底:这樊千秋对征收市租之事似乎不甚了解,莫不是自己选错了人。
虽然心中犯嘀咕,但他还是将樊千秋想知道的事情详细说了出来。
乡里中,虽然没有像长安九市那样的官市,却有许多临时的里市和乡市。
乡市和里市有半固定的场所,但在其中买卖货品不需要市籍,也不需要额外手续。
按照大汉律法,行商只要不在一个地方开肆售卖商品超过十日,就不算违反汉律。
对这些行商征收的市租也分两种:固定的开肆市租和变动的交易市租。
不管是哪一种,都并不好收。
“小行商家小业小,看到我等去收开肆市租,拔腿就会跑,很难人人都征到。”
“大行商家大业大,不仅是偷奸耍滑,还会抗拒不交,我等拿他们也没办法。”
“至于交易市租,那就更难收齐了,只有巡市恰好碰到的时候,才能征收到。”
“这些行商不交市租,不怕被判去为司寇吗?”樊千秋想起这几日被逼税的经历,难不成旁人都不怕惩罚。
“虽然不交市租触犯了汉律,但乡里乡亲,我等不好用强,只能劝说。”
贺忠絮絮叨叨地诉了许多苦,说到底是税收制度不完善,给行商们钻了空子。
看来,贺忠的年纪大了,就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所以手腕子是越来越软了。
想靠“讲情义”收齐近百万的市租,无异于缘木求鱼,绝无好结果的。
樊千秋自然也同情那些家訾不多的小行商,但规矩就是规矩,不应有例外。
就像一辆摆在路上的马车,一旦有人在车边便溺而无人阻止,那么就会源源不断地有人效仿。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第一个在车边便溺的人给打死,就再无人敢效仿了。
“大兄,还想冒昧问一句,社中子弟收市租的时候,可有胆敢揩油之人?”
“这……”贺忠面露难色。
“大兄直说无妨,我搞清楚其中关节,才能收好这市租。”樊千秋正色道。
“这自然是有的……”
“所以子弟们到底收了多少钱,社里是一概不知的,全凭子弟自请?”樊千秋问道。
“社中每月只给子弟发六百钱,毕竟还是太少了些,难以杜绝揩油。”贺忠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
“大兄,若较真的话,不交市租之人,我可处置到什么地步?”樊千秋盯着贺忠问道。
“只可押往长安县寺论处,但……”贺忠犹豫片刻接着说道,“若敢聚众反抗,形同群盗,打死毋论!”
樊千秋心中有底了,看来,没能收齐市租,果然是贺忠心慈手软了。
执法者如果过于软弱,那么受益的可不是黔首,而是那些大户豪猾。
樊千秋看明白了,想征到足够的市租,得有一套成制,还得靠一个狠字——不是恃强凌弱,是劫富济贫。
不狠不行,乱狠也不行。
合起来就是几个字——奉诏征税,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