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枫儿姑娘有一个爱人,他们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便私相授受,后来这个爱人死了或者是失踪了,而她有孕了。她为了保住爱人的血脉,便准备找个倒霉蛋帮她养孩子,宁王就是这么倒霉,被她给看上了。
“为什么这个倒霉蛋就是我呢?”庄子上的人那么多,“若是按着白铮铮的说法,她便要承担孩子流掉的危险。”无论是冬日的大雨天跳入湖中,还是以其他办法与他发生关系。“既然下定绝心要保住心爱之人的血脉,又怎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呢?”公羊缨耿直好哄骗,她只要哭一哭,还怕公羊缨不为她隐瞒吗?她大可以偷偷生下孩子,然后送出庄园找人收养。“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贪婪二字,谁人愿意承认,总要冠上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男人都看重血脉,特别是皇家,她以为她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能将送入皇家家门,将她的孩子冠上皇子之名吗?当真是无知又可笑。皇家怎会允许身世存疑的孩子存活长大,又怎会允许清白存疑的女子居高位,掌大权。不将她送去西北营为军妓,都是良善。
宁安问,“那皇后呢?”
宁王笑道,“她如何与皇后相比?”皇后身后是显赫的薛氏一族,薛氏一族,从龙之功,大权在握。便是父皇再恨皇后,也需一忍再忍。“她若安分守己,父皇或许会念在她这么多年帮他管着后宫之情,不将她送去西北营。”
“西北营?”之前,他也从秦长松口中听到过。当时汪青蔓当众说她是晋王妃私生女,傍晚秦长松过来与他们此事,秦长松便说,何必跟她们掰扯,直接送去西北营便是。京中那么多人女人,消失两个又能如何。
“蛮荒之地一处军营。”说是军营,更像是关押土匪流寇的监营。四面环山绕沙,只有一条出入口,连着边疆异族,若要离开,便要攻破异族,可异族在那里繁衍几百年,又坐拥铁矿,兵力强盛,别说一个小小的西北营,便是宁朗与元杞冉亲自点兵攻打,也要对峙胶着着。“朝廷每年送粮草、衣药用品去。”量刚刚好,不会多,也不会少。除了这些,还会送一批女人过去,这些女人多是罪大恶极之人。
宁安听着便觉得不适,微微蹙眉。宁王继续道,“大概五年前,明王府便送过一个女人去。”那个女人是明王府的一个姨娘,在父皇寿宴时刺杀父皇,被捕后供述是受明王指使,明王有谋权篡位之心。
“她还指出,大皇兄染脏病,屈辱去世,便是明王的手笔。”当时父皇被刺了一剑,等父皇伤好些能起身,开始追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被明王送去西北营了。
他与长松得到消息后便赶去了西北营,到西北营时,那个女人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了。想到当时的情景,宁王也忍不住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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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里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女人被放在一张桌子上,身体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污秽,大部分已经干涸成为一层膜。女人睁着眼睛,目光呆滞空洞无神,嘴唇高高肿起,舌头已经不能控制的伸到一边,嘴角撕裂,舌尖渗着血丝。两胸失去了支撑像软面团一样垂下,如一条紫红烂肉。膝盖弯曲着分向两边,双腿间是两个拳头般大小的洞,皮肉外翻,满是血与污秽。
西北营。
宁安的脑中突然一阵刺痛,她一瞬间白了脸,开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听过这几个这几个字,比从秦长松口中听到更早。
西北营,西北营,西北营!
是薛公,她记得那张脸。她记得她死前的每一张脸。
好冷,好冷……
“小安?”宁王伸手抱住她,“怎么了,别怕,没事的,有我在,谁都伤害我不了你。”他摸她的脸,触手如冰块。
她记得。
她记得薛公在笑,他说,夏侯一门通敌叛国,不可轻饶,夏侯氏的女儿,便送去西北营吧。
他们在笑,他们在笑,他们为什么要笑,他们凭什么笑。
她的家人们没有通敌叛国,没有!
“肃宁,我怕。”她紧紧抱着宁王,“我好怕,他们在笑,他们为什么要笑,我好怕……”
“不怕,有我在不怕的。”他抚着她的背,“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不一样的,从你走出院子,从你牵起我的手那一刻便不一样了。”那些,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便过去了。
嬷嬷与侍女们走进,两个抱走孩子,两个飞快的撤下桌子上的菜与碗筷。
“只是噩梦。”他侧脸亲宁安的额角,心中自责懊恼万分,他不该提起西北营的。
宁安的胃一抽抽的疼,冷汗从额角流下。许嬷嬷伺候她也快三年了,她一个表情便知道她要做什么,一边让阿朱去端热水来,一边执过宁安的手按压手掌处的穴位。
“王妃,想吐便吐出来,吐出来就好受了。”肠胃病本就与情绪有关,王妃每次肠胃不适,几乎都是因心情而起。
“喊大夫。”宁王将她抱起,走向内殿,放到床上。
府医与袁大夫还没到,宁安便吐了,傍晚吃的那点燕窝,晚上吃的两只虾,几颗油菜花都吐了出来。阿朱端上热水给她漱口,阿紫则是赶紧将呕吐物拿走。殿中点了韩魏公浓梅香,虽带有一个浓字,香味却十分清雅,如嫩寒清晓行孤山离落之间。
除了府医与袁大夫,宁王还差人去请了端王妃,并非他质疑袁大夫的医术,只是袁大夫擅长的一贯是千金方,小安的肠胃,一贯是沈老太医在调理。沈老太医从太医院退下后,便住在宁王府中,每年只有正月初一至十五归家,祭拜缅怀早逝的妻子儿女。
晋王妃与宁朗也来了,宁王派人去请端王妃的时候,晋王妃正与端王妃一起用晚膳。
号过脉,又问了前因,端王妃道,“许是着了风寒。”下午闹了一身血性燥热气,也没好好休息。王爷的身体一贯好,自然不会有什么,王妃底子差,偏殿本就不如房暖,她又在那里坐了半天。“肠胃病本就忌热忌寒,忌饥忌饱,与情绪也有关。”她看了宁王妃的饮食札记,她每日都是申时用一碗燕窝,今日两人在房闹着,闹到了申时,待王妃洗漱完,已经快酉时了。“肠胃病,定要好好调养,按时按量进食才可。”
端王妃说的委婉,元杞冉却听的明白,“你若不能好好照顾我女儿,我便将她接回去。”白日荒唐便算了,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节。还有,无事同她说什么西北营。
宁王不搭理她,坐在床边握着宁安的手,宁安看着他,有些愧疚,“我没事。”是她的反应太大了。上一世,已经太久远了,宁王没有被陷害,秦长松没有死,夏侯一门也没有被冠上通敌卖国的罪名。
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