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每人,从未听过如此悲重的笑声,也从未见过如此悲伤的笑容。虽每人心思不尽相同,但有感沉重,皆默然下来。
“侯爷。”春眠纤足迈开,徐徐行至他近前。
这一回,元慕阳抑制住了醋意,只是也随着挪动脚步,停在距妻子三四步外。
“侯爷对亡妻的情爱,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想这世间事本来就不能事事如意,您的妻子无法孕育子嗣,你为了孝道,纳妾留后,无可厚非。毕竟,你除了做人夫,还要做人子做人父。恋阳至死不能开怀,皆因她与生俱来的脾性所囿,所以,即使她心死求去,对你也从无恨怨。但,没有人喜欢看着自己所爱之人拥抱别的女人,她喝下那碗孟婆汤时,是全心全意地要把你忘了,并祈求在新生中拥有只有两个人相爱的婚姻的。侯爷,你已经把她入土为安,何不连过去也一并埋葬了呢?这件物什”她摘下昨日戴上颈的紫玉珠串,“这件物什记录着你们最相爱最真挚的美好时光,春眠不敢据为己有,请收回去罢。”
阳恺接了过来。她不要,他无法不要,攥在掌心的珠串上,余温犹存,但这屡余温任他攥得再紧,也无法留它长久。
“你们”他闭眸,“走罢。”纵有不死心,不甘心,难道要狠下心毁灭之,将过往所有美好俱作斎粉么?
他如此,阮阳王妃既心疼,又感安慰,唏嘘道:“本来,我还奇怪,这小女子的相貌比及恋阳差了恁大一截,何以让人如此执迷。想来,是这番蕙质兰心,真正美得惊人。”
皇后心有戚戚焉,“不然,本宫也不会认下这个干女儿不是?”
“皇后慧眼识人,臣妾领教了。”阮阳王妃盈盈起身,“臣妾去前堂告诉诸宾客,就说新娘子玉体不支,婚礼暂时取消,婚期延迟。先打发大家伙散去,过些日子,再放出新娘病重不治香消玉殒的传闻。虽必定会引起众说纷纭,但总比骑虎难下来得好受。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就如此罢。今日在这堂内的事,只有堂内的人知道,不会有人向外泄露一个字。”
“是。”春眠忙不迭应声,“母后,劳烦您半日工夫,是眠儿不孝,眠儿告退。”
“别急着走。”这个鬼灵精敢情是想在事完之后溜之大吉么?皇后勾笑,“既然你到了京城,就进宫陪本宫呆上几日罢。”
“啊?”春眠小脸苦巴巴皱起:人家和相公小别重逢,要去相亲相爱的呀。
“让本宫好好疼疼你,你也尽尽孝道,走罢,眠儿。”
元慕阳拱手作礼。“草民拜送皇后娘娘。”
皇后讶然,“你不走?”
“草民还要与昌阳侯独谈两三语。”
“这也就是说,你不介意本宫把她带走了?”
“娘娘轻便。”
“你——”春眠眸儿倏然圆睁。
皇后忍俊不禁,“眠儿,还不快去屏风后面换下这一身喜服,随本宫走?”
春眠把小颌赌气一甩,“眠儿不用换,眠儿在里面加了外衫,把它脱下就好!”
“如此不是更省事么?走罢。”
“眠儿随皇后娘娘进宫见识,至少要待够半年。”
“那,说定了?不待够半年,本宫不放人哟。”
“不放人就不放人,眠儿也舍不得离开皇后娘娘!”她再偷瞥了那张还是无动于衷的冰玉俊脸,小脚生气一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