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白瑜见白明微模糊的倩影消失在视线处,他不由得有些担忧。 于是他决定跟过去看看。 只见他用一条短绳绑住连接两岸的那条绳子。 他没有绑紧,而是打了一个活扣。 而短绳的另一端,绑在他的腰间。 如此一来,这条短绳可在他顺着连接两岸的绳子过去时,保护他不坠入滚滚浊流之中。 他就这样,双手与双脚挂在绳索之上,向北岸缓缓移动。 成碧抽出剑,严阵以待地守在绳索旁边。 但凡有任何人靠近绳索,她都会立即出手,杜绝有人通过解开绳索伤害白瑜的可能性。 白瑜才滑出一段距离,俞剑凌便毫不犹豫地如法炮制,与白瑜一同挂在绳索之上。 如今谁要是想对白瑜出手,必定连累到他。 他背后的势力是太后,这相当于给了白瑜一层保障。 所幸两人平安过去,并没有发生任何危险。 成碧看向其余的众人:“几位大人,请准备吧。” 秦党几人脸都绿了。 但白明微几人不在这里,他们惊慌失措的模样便没了用处。 所以他们并没有耽搁,咬紧牙关上了绳索,胆战心惊地滑到对岸。 待有官阶在身的几人都到了北岸,成碧与劲松安排护卫把马车里重要的东西带上,缓缓顺着绳索滑过去。 马夫则被留下来看守马车,以及马匹。 成碧告诉几人,会派人来接应后,也护着劲松,去到了北岸。 这时,白瑜已了解到,这批人的来历。 他们原来是附近的百姓,因大水冲毁了家园,被迫变成流民,想要前往江的南边谋求一条生路。 可惜桥梁被毁,他们也只能止步于此。 而就在这一两天,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群匪徒,见人就杀,只留下年轻的女子以及年幼的孩子。 无人知晓被留下来的那些人结局如何,因为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这是一名自称逃过一劫的流民说的,其余的人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因为信息量极少,白瑜将信将疑。 见护卫带着物资过来,他开口吩咐:“把干粮都分了,易食用的给老人和孩子。” 秦党几人顿时不乐意:“分了我们吃什么?这距离下一个落脚处还有很远,白大人是想让我们吃土不成?” 白瑜闻言,第一次来了脾气:“本官职位比你高,本官的决定不容你置喙,倘若本官真让你吃土,你也得吃到撑为止!” 姓秦的官员见白瑜一直惜字如金,还以为是个软柿子。 但白瑜摆起官威,却丝毫没有年轻官员的青涩。 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劈头盖脸砸下来,骇得他与众人噤若寒蝉。 而这时,随行护卫也将干粮分发完毕。 流民捧着干粮,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有的因为吃太快,甚至噎得翻白眼。 有的捶着胸口,拼命拍打着,想让堵在喉咙的食物顺着食管咽下去。 还有的因为太心急,食物掉落些许,他们吃完手中的,便趴在地上把混着泥泞的残渣吃进去。 白瑜和俞剑凌带着护卫,给那些噎得几乎窒息的人送水。 几袋干粮,在短短时间内消耗殆尽。 而这时,白瑜再度询问:“你们可见刚刚过来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 在白瑜自报赈灾官员这一身份时,这些人尚且没有太多反应。 但提到白明微,他们立即有了精神。 一名妇人指向一个方向:“您说的是大将军吧?她去那边救人去了。” 白瑜眉头紧锁:“救人?” 妇人呆滞地看着白瑜,很显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白瑜当机立断,他看向秦姓官员:“秦大人,你带着几名护卫留在这里,本官与世子等人,前去接应大将军。” 姓秦的官员顿时又不乐意了:“白大人让下官和这群流民一处?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下官可听说,流民饿起来,连人都吃,他们要是吃了下官,白大人能负责得了么?” 说罢,他往护卫身边一站。 表示护卫在哪,他就在哪。 秦党官员顿时与他站在一处。 时间紧急,白瑜
没有与他们口舌之争。 他把护卫几乎都留下来,让劲松看着几人,唯恐他们闯祸。 安排妥当,他便要赶去找白明微。 俞剑凌把剑别到腰上:“走,事不宜迟,我们快去。” 于是,白瑜与俞剑凌,带着成碧和几名侍卫,往妇人所指的方向赶去。 等他们赶到时,白明微怀里正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手里牵着一名哭嚎不已的孩童。 四处依旧萦绕着凄厉的恸哭,与浓郁的血腥味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氛。 望着满地的尸首,俞剑凌“哇”的一声,便吐了出来。 他从未见过如此触目惊心的情景。 其余众人也不忍直视。 而成碧。 像是勾起了可怕的记忆,她浑身不停地发抖。 再也支撑不住,瘫跪在地上。 一名护卫伸手去扶她,却被她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紧紧抱住手臂。 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他们杀了老弱病残,留下年轻的女子以供取乐,而幼小的孩童,却可以在他们抢不到食物时,成为果腹的两脚羊……” “当年我和阿爹阿娘逃荒时,爹爹就被匪徒杀了,娘亲也被他们所掳,相爷带人来救时,我已经被扒光丢进了大锅里。” “而我的娘亲,也成为了一具血葫芦,死不瞑目……没想到,没想到这里也发生了同样的惨事……” “别说了!你别说了……”俞剑凌一边吐,一边绝望地制止成碧。 他脸上早已没有玩笑的模样。 有的只是,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 这时,白明微怀抱着的婴孩虚弱地嘤咛几声,枯瘦凹陷的面颊上,一双大眼睛亮得出奇。 这小小的婴孩,尚且不会言语,却已饱受非人的饥饿折磨,瘦骨嶙峋。 他把白明微的手指抓住,塞进嘴里,刚刚冒出来的牙齿,一口一口地咬着白明微的手指。 白明微指骨传来剧痛,她却恍若未觉,没有制止婴孩。 会走会说的孩子,哭着他们的母亲。 其中一名不过三四岁模样的女童,她头发枯黄干槁,身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皮,包裹着那小小的躯干。 就连她的声音,也是那么地微弱。 她伏在娘亲的尸体旁边,一声声弱弱地哭着:“娘亲,别睡了,地上好凉,娘亲会冷。” “娘亲,快起来,你快起来,丫丫也冷,要娘亲抱抱,娘亲起来抱丫丫……丫丫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