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盈袖却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宣泄的垃圾桶,忽然打开了话匣,“你知道么,我看到她说她是我母亲的时候我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要脸这么无耻如果可以,我宁愿将一半的血肉都还给她”
那些在漫长人生里已经早就淡忘和抚平的痛苦,又被李宁曼亲手掀开,鲜血淋漓。
可是这一次,她再也没有刘敏会抱着她,温柔的抚慰她,说她是最好的女儿。
她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台阶,“我记得有一天,我想她了,就坐车去找她,站在她们小区对面的马路上远远的看,我进不去,就想,她会不会出来,会不会见到我”
“我一直都记得是没有,爸爸也说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打扰人家的生活不好。”
“其实后来有一次做梦,我梦见那天她其实看见我了,就在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小汽车里我分不清是现实中就有,还是梦中有虚构的成分”
她絮絮叨叨,好似要将以前从没对别人说过的话全都说出来,许应静静的听着,一言不发。
直到长长的阶梯全部走完,
苏盈袖脚步停了停,抬起头去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我,跟你说这些不高兴的事做什么,今天是过年”
“吃糖么”他抿着唇,没说别的,只摸出一颗糖来,递过去。
他好像会随身带着糖,苏盈袖有些奇怪,“你是不是有低血糖的毛病”
许应一愣,目光一闪,点头含糊的嗯了声,“好像是。”
顿了顿,他又道:“别想那些不高兴的事了,以后你不想见就不要见她们好了也不对,该见还是得见,叫他们见到你过得好好的,幸福美满,跟谁都要好就不理睬她,这就是最好的反击。”
“是这个理儿。”苏盈袖失笑,抬头望一眼眼前的参天大树,树冠凌空高耸,睥睨人间。
而同一时间,一附院妇产科的病房里,罗家母女也在谈论这场生产,李宁曼看着摇篮里的大胖外孙,心满意足,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一个儿子。
“你生了儿子就不用愁了,是你婆家的大功臣,以后好好教育,就是你这辈子的依靠。”
这样的话罗兰溪以前没少听母亲说起过,可她也并不觉得生了儿子就是有了依靠,往常总是左耳进右耳出,可这次却忍不住想反驳,“女儿不好么,如果是女孩,她也可以成为我的依靠我的骄傲啊,就像姐姐那样。”
李宁曼一愣,“什么”
“我说姐姐”她以为李宁曼没听清楚,便想再重复一遍,却又被李宁曼粗暴的打断,“别提她”
“她连生母都不肯认,能是什么好东西,女生外向要不是宋医生,你说不定就出事了”
罗兰溪顿时沉默,心说如果我是她我恐怕也不会认你,“可是妈妈,宝宝是姐姐接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那是因为产房里还有其他人,要是只有你和她新闻都有说过,一个外科医生因为记恨前妻,就能趁割阑尾的机会把前妻的输卵管割了”
“妈妈,你不要把人想得那么龌龊好不好,你说她不认你,可你也没有认她啊,如果我和姐姐换个位置,你会这么想我么”
罗兰溪想要劝解,她觉得母亲这两天已经钻了牛角尖,这样下去始要出问题
的。
李宁曼被她问得一怔,回过神来又立刻反驳,“你怎么会做这种事,她都是叫她爸和后妈教坏了”
罗兰溪闻言立刻道:“可是你又没有见过人家后妈,而、而且当年是你先做错事对不起叔叔和姐姐的。”
她一反常态地和自己争执起来,这是二十多年都没有过的事,李宁曼有些恼羞成怒,“你怎么回事,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翅膀硬了”
罗兰溪神色严肃,“我是觉得您做错了,既然您早就放弃了姐姐,就不要要求她现在还认您这个妈,也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他人,这很不道德也很过分”
“你”李宁曼伸手指着她,半晌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胸脯一起一伏,显然是气极了。
可是罗兰溪更失望,“您从小就教育我要做一个善良正直、心胸开阔的人,可是妈妈,你自己就做不到。”
她嘟囔的话语传进李宁曼耳中,眼前是她略微带着谴责和失望的眼神,她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幕:
小小的孩子抱着一个推土车玩具站在门口等她回家,把握在手心里的糖果塞进她嘴里,“我今天帮助小朋友了,老师奖励我糖果,给妈妈吃,以后袖袖会给你挣好多好多的糖。”
她想起这些旧事,忽然觉得有些站不稳,踉跄着退了一步,看见自己放在沙发上的爱马仕皮包,神智倏地回笼。
她定定神,弯腰拿起包,转身对罗兰溪道:“小溪,你刚生产完,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别的事,妈妈还有事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她走到门口,抬手握住门把手,动作顿了顿,“还有,不管我是什么样的人,至少对你,我没有半点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