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天锋在夜风中醒来,也许是这些天太疲惫,也许是这里的风景入了他的眼,他觉得这么一睡之后,精神奕奕,仿佛有一种身化双翼,举世清空的愉悦。
看着已是天黑,原来不知觉中居然睡了一整天。
整理了一下衣甲,舒展一下筋骨,白马有灵性,看他过来就立刻跟了过来。
这个时候他也觉得腹中饥饿,随手取下挂在马上的酒袋,喝了几口。
自从和阿伦喝完从中原带来的酒后,阿伦热情的款待他上好的葡萄酒。
他也渐习惯这种醇美甜润的酒,把它当水一样喝。
心里盘算着找阿伦要一下配方,在府里也酿造一些,他素爱美酒美食,这酒虽不清洌,却很适合佐餐,很让他喜欢。
上马按来时方向返回,月色如水,心里就有些恍惚起来。
随手抽出玉箫放在唇边,箫声清越悠扬,合着马蹄声,在西域明朗的夜空里盘旋往复,天高星远,澄静一片。
他轻踏着归去的路,笛声清扬,如友朋欢聚,有知交举酒,有欢歌笑语,有跃马叱咤,有依依别离。
箫声带着内力,丝丝缕缕,传到很远很远。
大殿里几位门主同时停下手中的公务,轻轻靠在胡床上,不约而同的看向殿外明月。
明月如水,照着天山草原也照着长城内的青山绿水,从古至今,从无改变。
沙罗停下正在拉弓搭箭的手,没有看箭靶,看向明月。
明月照在他英俊夺目的面容上,有一抹清华柔和的光芒,让他深刻的面容变得柔和起来。
随即他扔下弓箭纵身跃上马背,白狼王看着他奔去的身影,仿佛有些无奈的对月低吼了一声,然后一道白光飞越而去,一人一马一狼,向着月光最清朗的方向而去。
笛声悠扬清越,虽有别离叹息,却自有说不出的豪迈豁达。
沙罗纵马靠近,一直到远远看到关天锋坐在白马上,笛声悠扬悦耳,白袍在夜风中悠扬招展,仿佛翩然欲振翅而飞。
那人垂下眼睑,虽然距离尚远,沙罗仿佛能看到那密长如蝶翼的睫毛遮住了那溢彩流光的眼波。
他其实看不清楚,却仿佛把他仔细的描绘了。
关天锋的白马悠然而行,轻轻的马蹄声在笛声里仿佛也是一种旋律。
这个时候沙罗听出笛声已经悄然转到《折柳》,中原送别,往往折柳相赠,取意为留。
可惜大漠风沙,他无处去折柳,又如何相留呢?而他,真的想留住他。
他站在山坡处,眼望着那个白袍少年悠然吹笛而来,说不出的优雅从容,说不出的宁静淡然,仿佛一幅淡墨点染的画,从容不迫的镂刻进心底。
心头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翻滚,仿佛沸水,又仿佛寒冰,让他很难受,很难受。
关天锋看到伫立在山坡的沙罗,嗜血的少年在这个明净的月夜下仿佛洗去了血腥,有一种华美的宁静。
他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寻找什么,清清淡淡的眼神,就那么直望过来,带着关天峰不了解的情绪。深深浅浅的紫,都潋滟着月光。
“关天锋。”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低沉而压抑的苦涩:“你要走了吗?”
折柳是一曲告别,沙罗自然知道。
关天锋微微一笑:“聚散离合,人生常事,哪有不散的宴席。”
他是关天锋,他是修罗王,原本就不是一路人。
能有几天单纯的做朋友,已经是非常离奇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一直待在西域?
纵然意气相投,也不免要分离,也指不定有一天会刀剑相向,再相交下去,或许会让关天锋后悔相交太深了。
说起来,他们原本是对手却能相交,本来他都以为双方会成为敌人了,现在却能合作。
关天锋未免开始疑惑自己也许更适合做一个恶人,所谓臭味相投就是如此吧?
不然何以他之前就从没有意气相投的正道好友呢?
沙罗眼神暗了一下,随即吐了口气:“也好,人生重意气,相聚当可期。今夜月色美好,当图一醉,我知道一个地方风景很是不错,不如把酒言欢,以消长夜。”
关天锋欣然:“固所愿,不敢辞矣。”两人相视而笑。
一别之后,所有烦恼烟消云散。
沙罗拉过关天锋的马,两骑并行,一直回到月城宫殿。
路过沙罗的宫殿,沙罗随口对侍卫吩咐几声,一会工夫,两个侍卫提着两桶酒和食盒走了过来,沙罗放在两人马上,愉快一笑:“走。”
关天锋欣然跟上,两人又离开月城,山风刮面,马蹄如雷,两人有意无意的比试马力。
关天峰的白马已是极为神骏,而沙罗的红马却更加超凡,轻松跳跃,酒桶晃声都没有。
关天锋大为气馁,不得不承认:“果然神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