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应天府。
薛家祖宅。
“大爷,听说今个牙行新来了不少十二三岁成色极好的丫头,其中一个更是眉心天然一颗红痣,生的极为秀丽,那宋牙人知道咱们府上这几日采买下人,特地寻了小的提起的呢。”
一个刚从郊外马球场回来的,长着娃娃脸,眼睛大的少爷闻言起了兴致:“什么时候他那里竟然有这么好的丫头了,还不把我的马牵来,咱们去好生瞧上一瞧。”
此时牙行中,一个生打扮的人正带着老奴挑选生得俊美的男孩子,他素喜男风,喜欢与生的俊俏的男孩子亲近。
谁料想一转身见到了给宋牙人端茶倒水的丫头,只轻轻一瞥那丫头的眉心红痣,这生打扮的人就觉得原本看上的几个男孩子都俗不可耐。
只这女子才是他毕生追求之所在,当下就问宋牙人这丫头多少银钱可卖,宋牙人十分得意,原本是打算卖给薛家少爷的,但是他给了薛家小厮这么久的消息,也不见人来买。
就起了再寻买主的心思,整日将这丫头带在身边,此时见是当地一个小乡绅的公子来问,想着也是能买得起的,遂道:“她可与那些不同”。
生顺着宋牙人的手指向看去,原是他刚才挑选的几个男孩子,也笑着对宋牙人道:“自然,粗陶怎可与玉杯相提并论,我也不与你打机锋,你只说个数来。”
宋牙人伸出两根手指,那生试探地问道:“二十两?你这价格可不地道啊。”
谁料宋牙人摇了摇头,只向生伸出两根手指,那生咬牙道:“二百两?”
宋牙人将手指慢慢收回,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生本就是一个小乡绅的孩子,父母早亡,只留他带着一家子老仆靠着祖上薄产度日,他不懂经营,却闲时也会去赌坊等处转悠一圈,一下子拿出二百两也是需要考虑的。
那生本不欲再买,但是回头看着这丫头,只觉得无法舍下,遂言道:“一百八十两。”
宋牙人开口:“错儿,你且进去,这不需要你来伺候了。”丫头称是,木木地就要往屋里去。
生心急,也不顾讨价还价,只伸手阻拦道:“别,二百两就二百两,我出了。”随即掏出荷包一点,里面有一百八十八两,他看向自己身边一直跟着的老仆。
老仆原本对他喜好男子甚为忧心,现下见自家公子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女子,欣喜不已,见公子买人的银钱不够,就掏出了自己多年积攒的二十两银子,尽数交给了生。
生将两处银子合为一处,给了宋牙人,宋牙人细细点过之后笑眯眯地对着丫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你主子请安。”
丫头俯身一拜,生却上前扶了她起来,一边让老仆跟着宋牙人去取那卖身契,一边对着丫头道:“你不必如此,我虽买了你,但是却不是要你来做伺候人的活计。”
生与老仆耳语些许方才对着错儿接着道:“我已让老仆去取你的卖身契了,等拿到后就去给你上官府衙门销了号,恢复良籍,我之前虽有个病故的没过门的妻子,现在父母都不在,没了父母之命,我也不好办。
索性给你脱了籍之后,在衙门得了正经的纳妾。咱们就回家过日子去。”
那叫错儿的丫头闻言,眼珠动了动,只是拜了生一拜并不言语。
生一指刚才挑的那几个男孩子,对着错儿赌咒发誓道:“我冯渊今日在此立誓,今日能与错儿姑娘相遇,乃是三生有幸,上天眷顾。
我冯渊自得了错儿姑娘之后,此生不复再娶第二人,如不能与错儿姑娘结为连理,冯某绝不独活。”
老仆与那宋牙人出了堂屋 ,却不是往宋牙人的住处去,而是另到了一条巷子里,一处较为简陋的房子里,宋牙人在里面寻到了一个满身酒气的污糟人出来,直言有人要买下错儿。
原来这错儿丫头是交给牙行代卖的,这错儿的身契还在这老汉手里。
那人浑浊的双眼放出一道精光,看向跟在宋牙人身后的冯家老仆,摇了摇头道:“这个不行,太老了。”
说罢那人就要回去,却被老仆阻拦:“老人家莫怪,买下错儿姑娘的不是我,是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想要纳错儿做良妾,我家公子年方十九家中亦无主母磋磨,老人家尽可放心了。”
那醉酒老汉才转过身来,将错儿的身契交给老仆,等到宋牙人和冯家老仆临要跨出门槛的时候,只听得屋内那接着回去喝酒的老汉自顾自地感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
等老仆拿到身契交与冯渊,冯渊亲自将错儿送回了老汉处,与错儿与老汉约定三日之后,亲自备下羊酒果品来求娶,风风光光地将错儿抬回冯府。
及待天刚擦黑,那老汉看着给他默默煮醒酒汤的错儿感叹了好一会儿,看错儿眉眼中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生气,但是还有些担忧之色,还是让自家老婆去劝,老汉的老婆将错儿带回房里,细细地道。
“这冯公子必待好日期来接,我听人说他是个绝风流人品,家里颇过得,素习又最厌恶堂客,今竟破价买你,后事不言可知。只耐得三两日,何必忧闷!”
错儿闻言方才略解忧闷,自为从此得所。
宋牙人做了这么一比大买卖,从老汉那得了十五两银子,正高兴着准备关了牙行的门家去,就见着几个人骑着马飞奔而来,一些道路两旁的想着晚些收摊的商贩不少都遭了殃。
那几人也不回头看,只有最后跟着的一人下马来拿了些铜钱给这些无辜的商贩,他掏铜板的动作熟练得很,想来这事情他是平日里做惯了的。
为首的正是前头提过的薛家大爷,他翻身下马来,对着宋牙人就是问道:“你之前让人来说的那眉间一颗胭脂痣的丫头现下在哪?来出来给爷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