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下了床去看庭院,江年宴已经不在那了。
光留了个椅子在那,庭院几缕光荡漾着池面的粼光一并落在椅子上。今晚的月很好,很大很亮,映得庭院都恨不得反着光,地面上像是铺了层雪似的。
美轮美奂的夜景多少缓解了虞念心底的焦虑。
客厅隐隐有动静。
她快步走出卧室去看,眼前的场景令她心底隐隐浮动着的不安和无所适从瞬间化为乌有。她站在那一手扶着墙,整个人一时间也没再多动一下。
客厅没有灯火通明的,点了壁炉,里面烧着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据说这两日长安城也降温了,入夜后已经跌到一度左右。这家民宿的壁炉可不是简单的摆设,能让整个屋子都暖暖的。
江年宴坐在壁炉旁的沙发上,只点了落地灯,配合着壁炉的光亮就显得整个人安逸慵懒得很。他在看本,应该是从架上拿下来的,隐约可见“玄怪”二字。
虞念心想,原来他还爱看这类呢?
许是听见了动静,江年宴抬眼。
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她,眸光深邃,当扫到她赤着的双脚后他又似无奈,将阖上搁置一旁,起身拿了拖鞋给她。
“穿鞋,虽然屋子暖,但地上凉。”他说着弯身将拖鞋放地上。
虞念一时间有几分恍惚。
像是回到了从前。
每次她赤脚从卧室里出来时,阿宴总会像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就出现了,然后叮嘱她说,小姐,穿好拖鞋。
不爱穿拖鞋是她自小就有的毛病,因为虞家上下铺地毯的面积多,大多数也不会凉着她的脚丫子。可后来她就总是喷嚏不断,医生一诊断才知道她对猫毛狗毛过敏,当时家里是有只小狗幼崽的,还是虞念亲自从同学家抱回来的,见她过敏太严重了,就只好趁着幼崽还小没产生什么感情还给了人家。
小狗不能养了,家里地毯之类的医生也不建议铺,于是整个虞家上下不见一块地毯了,但虞念不穿拖鞋的习惯始终就没改掉,因此阿宴每次见了都要提醒。
也不单单是穿拖鞋的小事,阿宴是她的贴身保镖,但她也不是时时刻刻都暴露在危险当中,时间一长她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就都成了阿宴的责任,像是每次出门,她想不到带的东西他却能时刻帮她备着,系他也是事无巨细,而且还是在保证自己学业能完成的前提下。
所以父亲常跟她说,“你看看人家阿宴,再看看你,他一手功课一手顾着你,人家两不误,听学校那边说今年的奖学金又被照单全收。”
她就笑问着父亲,“您是想让我帮您省点钱吗?”
“你啊,要是有阿宴那学习的本事就好了。”
阿宴在虞家接受了最好的教育,但用的不是真实身份。因为当初他的真实身份谁都不知道,连他自己都知说叫阿宴,姓什么就不得而知。他用的是家中远方亲戚的身份,所以学校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她保镖,每每看见他时,有些同学就总会跟虞念说,“你表哥又来找你了。”
有时候虞念玩心起,就会在阿宴身前身后地叫表哥,又笑说,“阿宴、阿宴,我就做你妹妹好不好?”
虞家虽说都有亲戚,可虞念不喜欢他们,别看她年龄小,可也能看得出亲戚们之间攀附的鬼心思。像是她只有一个虞倦洲,虽说虞倦洲越大越老气横秋了,但终归是她弟,她可羡慕其他人有哥哥了。
她喜欢阿宴,就觉得有他在就会很安全,如果有这样的哥哥永远陪着自己该有多好。
阿宴不经逗,前几次还总会红了耳朵,然后跟她说,小姐别开玩笑了。
可这是虞念的真心话,就总会忍不住说。
直到一次阿宴盯着她,一字一句说,“你做不了我妹妹,我也没有妹妹。”
那天倒是把虞念给吓着了,眼眶瞬间就红了,然后跑开了。
一个下午都没搭理阿宴。
直到晚上,阿宴倒了杯牛奶送她屋里,问她,“还生气呢?”
她还是不搭理他,也不喝牛奶。
阿宴低叹一声,将牛奶杯放她手里,“小姐是金枝玉叶,所以不要自轻了身份。”
那时候的阿宴觉得不配做她的哥哥。
江年宴起身的时候,虞念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少了少年感的稚气和不羁,多了男人的凌厉和深沉。以前她信他,喜欢黏着他,现如今她怕他,恨不得退避三舍。
她和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
“饿了吗?”江年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眼神怔怔懵懵的,误以为是她的起床气。
她自小就有起床气的,要么就是一副没睡醒懵懵懂懂的样子,要么就是脾气上来闹性子的样子。
虞念觉得或许是人在异乡又是夜晚的缘故,江年宴看着不是那么咄咄逼人了。她摇头,饿是不饿的,“只是渴。”
刚想自己去倒水,就见江年宴转身去了水吧台,倒了杯已经煮好的清梨水拿了过来,递给她。虞念接过来,温度刚好不冷不热的,她诧异,“你煮的?”
“是我煮的,有什么不妥吗?”江年宴反问。
虞念被问住了。
这才想到其实这点小事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她没再多说什么,喝了两口清梨水。这个季节偏干燥,一口清梨水入喉就舒服多了。江年宴抬手,虞念下意识一躲,杯中清梨水都险些溅出来。他的手就停在半空中,眉心微微一蹙,“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