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门来,王氏一脸掩不住的喜色,没想到自己儿子发明的这个茶叶蛋竟然能赚到六十五两银子,她这辈子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此时有一半银子就沉甸甸地背在她背后的褡裢中,真叫人喜出望外。
而王福贵也是一脸兴奋之色,是他直接促成了这单六十五两银子的大生意,这范世叔以后赚了银子肯定也要感谢他的,他在父亲“王员外”跟前必然也会长了脸面,此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赵鸿义拿出两锭一两重的小银锭递给王福贵道:“福贵,今天这事情还是多亏了你从中牵线搭桥,这二两银子权且当作谢礼了,你收下吧。”
王福贵搓搓手道:“这怎么好意思?”
赵鸿义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若没有你,今天这事定然成不了,这是你应得的。”说着便把两锭小元宝塞到他手里。
王福贵这才收下:“也罢,以你的本事,以后也不怕没银子用了。”然后又笑道:“不过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有什么好吃的别忘了给我留一份。”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赵鸿义答应道。
三人转道又向北走了一段,来到县学附近的坊街。顾名思义,这坊街上几乎全是卖的坊和卖具的具店,做的就是读人的生意。一眼望去,大大小小共有十来家坊和具店。
在往日经常光顾的那家林记墨宝斋里买了一刀写字的纸、一支毛笔和一块墨,几乎都是最便宜的大路货,却也花了一百多钱,几乎将前面卖布所赚的铜钱全部花光了。
不过此时赵鸿义的心思还沉浸在刚才六十五两银子巨款的大生意中,没有心情理会这些,听凭王氏拣选。
买完纸笔和墨锭,几人又转回到大路上来,赵鸿义往大东门方向望了一眼,这一望不要紧,差点把赵鸿义吓出一个趔趄,因为他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只见前面一间瓷器商行的门外,赫然看见两个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男子正从商行里走出来,还学着明人的样子向送出门的掌柜拱手作揖。
赵鸿义一下子懵住了:这里怎么会有欧洲人?
后世的上海是一个国际化大都市,在上海工作、经商和生活的各种外国人非常多,赵鸿义也见过不少了,大概什么地区来的基本上都能分辨出来。
而眼前的这两个人根据其体貌特征判断,基本上可以肯定就是欧洲人,而且看样子应该是来做生意的商人,而不是传教士。
赵鸿义一时间脑瓜子嗡嗡的,这好像不科学啊!大明朝不是从朱洪武开始就厉行海禁的吗?怎么会允许外国人到上海这里做生意?即使做生意,不是应该去广东或者福建吗?
这时他忽然又想起看过的某部小说中曾提到,似乎万历朝之前就有隆庆开海,海禁好像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放松了。
“似乎现在是万历年间?”赵鸿义一下子醒悟过来,他一直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之前在布行卖布的时候他就隐约感觉到这个问题,一条鞭法是万历朝的首辅张居正的杰作,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万历朝。
不过自己脑中保留的原主记忆中,并没有任何有关历史方面的信息,可能是农家少年对这方面没什么兴趣,在社学里学到的也都是之乎者也,一点历史知识都没有。
可现在自己是穿越者,按理来说这历史知识应该是最大的金手指,可以根据所处的时间线来判断当前形势和未来发展方向,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一点,真是该死啊!
如果现在是万历朝,那么到底是万历多少年?万一已经是万历末期,那就麻烦了,因为后面没过几年就要开始灾荒遍地,流寇四起,女真寇边,天下大乱。太平日子没几天了,自己还考个屁的科举啊!
想到这里,赵鸿义硬是在六月天的太阳下惊出一身冷汗,脸色十分难看。
王氏见儿子神色不对,慌忙问道:“小义,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
赵鸿义仿佛没听到母亲的话一般,扯着干涩的嗓子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哪一年?”王氏一头雾水:“什么哪一年?”
赵鸿义不得不换了个方式问道:“当今是哪一位皇帝在位?”
“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王氏无奈道:“这应该问你们学堂里的夫子才是。”
“……”赵鸿义一时无语,这个时代谁当皇帝确实和普通的平头百姓没有什么关系,老百姓大多也不关心,反正都是一样要交皇粮国税。
“你知道吗?”赵鸿义又问旁边的王福贵。
王福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赵鸿义想了一下,又指着已经走远的那两个欧洲人问道:“这些洋人,经常来县里吗?”
王氏望了望远处的那两个外国人道:“你说那弗朗机人?他们来此做生意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县里也时常见得到啊,东门外江岸边的码头上泊满了他们的船。”
“真的?”赵鸿义惊讶道:“我想去看看。”
王氏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船大一些罢了,你以前看过不知多少回了,怎的现在还要看?”
“我这不是刚穿越么?”赵鸿义心想,却不能说出来,只得说道:“我还是想去看看。”
王氏无奈道:“你要去那便去吧。”
王福贵也没意见,本来他也有兴趣,于是三人转向大东门方向走去。
大东门附近倒是一派繁华热闹景象,各种商行和货栈一家挨着一家,茶楼、酒馆和客栈也不少,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车马货物进进出出,川流不息,比起西门那边繁华了不知多少倍。
更为关键的是,这里的外国人也多了起来,不但有金发碧眼的欧洲人,也有披着头巾的阿拉伯人、包着头的印度人等等,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中国人通译,各种各样的外语、中、方言充斥其间,听上去一片鸟语花香。
这时赵鸿义看到街道旁有一座占地不小的官府衙门,各种外国商人出入其间,定睛一看,竟是上海市舶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