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的主人,衣衫褴褛,满面沧桑的坐在墙后的地上。 昏暗的幽光,照在他苍老的面颊。 霜雪般的华发,披散在肩。 华发老人许是很多年未曾见过日光了,堆满褶皱的面颊皮肤,透着一股病态的白。 当他看见出现在军机大楼的女子,黯淡的眼底之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光。 仿佛是烧在无边荒漠的希望之火,期期黑夜的一缕微光,带来春日的乍暖。 良久,老人笑了。 这两日,他听军机处的人说过。 这是一位好将军。 她不顾自身性命,视死如归,在南郊三城救下了几十万的武者和平民百姓。 她还是…… 慕府的新鲜血液。 老人笑时,热泪盈眶。 滚烫的泪水,从眼眶滑过,流淌在他白到病态的脸庞。 已经多少年了,未曾见到这般人了…… 老人低着头,白的发遮住了眉眼。 他无声的笑,却有源源不断的热泪流淌往下,汇聚在下颌滴落成线。 …… 墙外,军机大楼敞亮无比。 楚月与诸位行礼之人点点头,便负手走进内侧。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楚月看了看严严实实的墙,总觉得有几分奇怪的异样。 好似有一双眼睛,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注视着她。 楚月抿了抿唇,心生警惕。 这军机大楼,定是还有许多她未曾知道的事。 “母亲。” 楚月走向了慕倾凰。 慕倾凰身穿合身的黑衣,正在二楼处理公务。 她站在窗边,眉眼依旧如画。 听到女儿的喊声,慕倾凰回头望去,面颊浮出了笑。 放下公务走过去顺其自然地握住了楚月的手,蹙眉:“还是很凉,帝尊和手炉,你都没带在身上吗?” 楚月:“……”手炉也就罢了,帝尊那种生物,也能随身携带的吗? “休息太久,一时来得着急便就忘了。”楚月笑了笑,淡淡道。 她垂着眸,望见被母亲攥在掌心的手,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慕倾凰打开后侧的柜子,取出放置在里面的一方手炉,放在了楚月的手中。 “知道你这孩子忘性大,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就在军机处给你备着一个。” 慕倾凰温柔道:“这柜子之中,为娘放满了冬暖石,手炉永远都不会冷下来。” “娘亲,你真好。” 楚月咧开嘴笑。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 慕倾凰轻抚楚月的额:“做母亲的对孩子好,原就是天经地义之事。好了,知道你放心不下军机处的公务,我这两日都为你分门别类放好了,南宫一族被株连九族,有关于南宫一族的贪污之事,都直接交由皇室和判府处理,但我趁他们不注意,溜去判府,抄录了一份南宫的贪污册,随身携带,就等着给你。” 楚月眨了眨眼睛,诧异地望着说得轻描淡写的美人母亲。 偷溜进判府,那可是武者大忌,北洲大罪。 想不到慕倾凰是这样的娘亲。 慕倾凰许是察觉到楚月的眼神,便道:“看来我家楚儿还有所不知,当年为娘身为镇北侯的时候,那天策国的老贼对朝中百官羞辱镇北军,不出三日,为娘就把他那传国玉玺给盗了送去拍卖场。” 楚月:“……” 她不由想到长安城朝宴之际,天策军队欺镇北侯府的府兵,她当晚就把天策军队所有的值钱物给偷了。 连那秃头的金牙都没留下。 “还是娘亲英勇。” 楚月笑了笑,接过慕倾凰递来的贪污册,坐在窗前翻看。 等她将整本翻完,登时蹙紧了眉头。 “怎么了?”慕倾凰问。 “有问题。” 楚月道:“南宫雄的贪污册,包括给天狼圣女送去幼年男童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其中有一项数目很少的挖武者丹田给南宫熙补武体之事,特别奇怪。南宫雄为何要把南宫熙写上去,而且写一个数目如此之少的事。” “适才我也注意到了。” 慕倾凰说:“但我听说,南宫雄历来对记账之事,可谓是事无巨细,而且我听判府的随从说,南宫雄整整记了上百本的册子,连仆人买菜贪了钱,他都要记在上面,便对此消除疑虑了。” “那就是问题根本所在。” 楚月拿着簿子,冷笑了声:“母亲,南宫雄他事无巨细的记账,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瞒天过海,只为记下南宫熙这一笔账,这笔账,他为何不记在其他上百本册子之上,因为……” 说到这里,楚月眸底冷光乍现。 “这笔账,压根就不是南宫熙的,只怕是其他人的,他压根不敢记,但又要留下蛛丝马迹,所以记在了此处。” 楚月合上簿子,立在窗前,阳光照射在她的脸庞。 她望着窗外繁华的帝都城,眼眸的冷意更甚,比寒冬的雪还要冷冽。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 她直视天穹的阳光,说道:“这笔最小数目的账,里面才藏着南宫一族最大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