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那王老六感叹道:“哎,我是没有这个命了,家里两个蠢儿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在学堂里读了两年,连个《三字经》都背不好,真是气煞我也。可惜我又没有女儿,不然招个读人做女婿恐怕还有点指望。”
王老六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赞同,另有一人道:“这倒不失为一条捷径,就比如那第三名,上海县的,叫做苏什么的,好像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听说长得是一表人才,若是还没有婚配的话,招来做个女婿倒是捡了个大便宜。”
赵鸿义不由得心中暗叹:“苏惟钧这小子倒是挺抢手。”
这时那钱二哥也叹道:“我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已是嫁了人,这辈子恐怕也没什么指望了。”
那个尖酸之人又笑道:“罢了,钱二哥,你那女儿我也是见过的,腰比水桶还粗,拳头比沙煲都大,还想嫁给那些举人老爷们?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光想天鹅屁吃!”
这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那钱二哥胀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好半晌才吐出一个“呸”字。
这时又有一个大嗓门冷哼道:“就凭你们也配?那几个年轻的举人老爷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不知多少有钱有势的大户想与他们结亲,他们府上的门槛这会儿恐怕已经被媒婆踏破了,轮到你们最少也是下下辈子了。”
听到这里,赵鸿义忽然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危机感——姐姐与苏惟钧的婚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稳妥啊!
这时候乡试发榜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上海了,苏惟钧这个世家子弟中了举,县里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哪个不想找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婿?恐怕一个个都恨不得亲自上门推销自家的女儿了。
自己如今虽然也是举人了,但比起县里许多人家来,底蕴还是差得有点远。
从门当户对的角度考虑,苏家的长辈肯定也乐得跟其他豪门大户结亲,自己家这小门小户的竞争力确实不强。再加上这会儿又没人在家替姐姐张罗婚事,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把亲事定下来,等苏惟钧回到上海之后想悔婚也是困难重重了。
自己偏偏还懵然不知,在这里夜夜笙歌,体验这种众星捧月般的感觉,殊不知挖墙脚的人已经悄悄挥舞起了锄头。
想到这里,赵鸿义忽然惊出一身冷汗,酒都醒了几分。看来必须立刻马上回上海去,把这门亲事抢到手再说,去晚了恐怕就抢不到了。
赵鸿义连忙起身回到包房内,悄悄将苏惟钧拉了出来,将自己刚才所想到的问题跟苏惟钧说了。
苏惟钧一听之下也有些着急了,连忙说道:“那我们事不宜迟,马上推掉所有邀约,即刻动身回乡吧。”
“好。”
随后,两人声称收到家中来信,要立刻返乡,从而推拒掉了剩下几天的所有邀请,当天便急匆匆乘坐赵鸿义家的船出城回乡去了。
经过几天的航程,九月十三日,两人回到上海,赵鸿义先将苏惟钧送回了苏宅。
两位新科举人的到来受到了苏家上下的最高礼遇,苏宅大开中门,苏家太老爷率领四房所有子弟在大门处迎接,还点了一挂万字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传出很远,满地的红纸屑将苏家宅邸衬托得喜气洋洋。
行过礼后,赵鸿义和苏惟钧跟随苏家太老爷进入苏家客厅,双方分宾主坐下,苏惟钧随侍在苏太老爷身后。
赵鸿义这时候才打量起苏家太老爷来,这是一位饱经风霜、须发皆白的老人,不过一双眼睛仍旧炯炯有神,眼神十分锐利,一看就是精明强干之人。
苏太老爷道:“久闻赵家小哥与我家惟钧交好,老朽一直无缘得见。如今你们二人高中桂榜归来,老朽见到也是欣喜不已。”
赵鸿义道:“晚生能见到苏太老爷,也深感三生有幸。”
一番寒暄之后,苏太老爷问道:“听说你拿出祖传蒸酒的秘方与我家惟钧合伙开办了几个酒坊,每年收入有好几千两银子?”
“正是,如今我们共有三个酒坊,赵庄一个,水南庄一个,还有南京一个。每年的利润应该有一万多两银子,我们两家都可以分到几千两。”赵鸿义面有得色,这是他的大手笔,自然是要吹嘘一番的。
“老朽还听说那浦东开发的方案是你提出来的?”
“不错,正是晚生的主意。”
“那《数学》和《物理》这两本也是你写的了?”
“确系晚生所写,这是晚生研究的两门新学问,我相信也没有其他人懂得这两门学问了。”
“好。”苏太老爷十分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询问了赵家的基本情况,赵鸿义都一一作答。
苏太老爷忽然又问道:“不知小哥可曾婚配?”
赵鸿义顿时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也要招我做女婿了?若是苏清颜那小娘子的话,我是求之不得啊!
于是他老老实实回答道:“晚生年纪尚小,未曾婚配,也未曾有婚约。”
苏太老爷笑道:“那好极了,不知小哥可有意与我苏家结下秦晋之好?”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赵鸿义心中暗喜,连忙道:“这个晚生自然是愿意的,只不过……”
话还没说完,苏太老爷摆摆手道:“这个你无须着急,再说眼下我家清颜年纪尚幼,谈婚论嫁至少也要两年后,眼下我们可先定个口头婚约,一切等两年后再说不迟。”
苏惟钧听到这话顿时急了,刚想开口,赵鸿义抢先说话了:“蒙苏老爷子抬爱,晚生是极其愿意与苏家妹子结亲的,不过晚生家中还有一个姐姐尚未婚配……”
这时候苏惟钧也忍不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苏太老爷恳求道:“祖父,我想娶赵贤弟的姐姐为妻,这事之前我与父亲说过的,父亲也答应了,还望祖父成全。”
“什么?”苏太老爷一脸惊诧道:“你何时与你父亲说的?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