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天咱们去吃面,路上遇见你爹,我就觉得不正常,”谢盐还没开口,应如是倒是如同风中残花长新叶一般来了兴致,将手中的红色游戏机“啪嗒”一声摔在茶几上,那样子像极了说人摔惊堂木,“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吧,如果是两个人偶遇,最容易见面的地方是车站之类的,但是咱们住的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爹说和你偶遇,你信吗?”
“可是我没有和他联系过,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地址啊!”我实话实说。
“所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勘察咱们附近到底哪里值得偶遇,人烟较多,终于!”应如是再一拍他的“惊堂木”,“终于!被我发现了!”
“……附近有块坟地。”原本埋头吃饭的谢盐突然开口,应如是差点被他噎得咬到舌头,“你你你,你怎么抢话呢!你知不知道,你这在曲艺界不道德,你这叫,刨活儿!”
谢盐冷笑一声,“呵呵,咱俩大哥别说二哥。”
“行啊,你小子,挑衅是吧?!”应如是撸胳膊挽袖子,正准备卖卖力气,我赶紧张开手挡在他二人中间一脸诚恳地问到,“然后呢?”
“然后?”应如是拿鼻孔嗤了一声,“他不是能说么?你让他说!”
“然后,”谢盐瞥了他一眼不去理会,只和我说到,“那块坟地存在的时间很久了,为了找珠珠的转世,我曾经去过一次。不是什么正规的墓园,但有一点很特别,这片坟地有个很风雅的名字,叫‘镜花园’,也叫‘女儿坟’。听名字应该就能猜出来了吧,这里埋葬的大多数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年轻少女。”
他奶奶的……大夏天的,我居然感觉自己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应如是这会儿居然很贴心地给我递上来一张黄纸,“安心啦建国姐,你想想,你早都死了十万八千回啦,还怕什么啊!”这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白了他一眼,继续专心听谢盐说下去。
“我在人间游历的这些年,曾经听到过有一种‘配阴婚’的说法。据说是会有穷苦人家的女儿,被家中长辈贱卖给早亡之人做地下夫妻。这种配婚方法有二,一者为阴配,一者为阳配。所谓阴配,便是我们常说的殉葬,少女被虐杀之后与短命鬼合葬一棺;所谓阳配,便更人性化一些,短命鬼该死就去死,而少女也仍旧活着,但因为有了这所谓的婚配契约,少女虽然活着,但运道和命数便会受到短命鬼的影响,长久下去,纠纠缠缠,不得善终。”
“你说的这还算是好的了,当初我与师父在山上修行时候,听过这么一种说法,叫,阴配短命鬼,阳配横死鬼!短命鬼充其量不过是身子不好病秧子,就算是成了鬼也做不成什么大事;但横死鬼可就截然不同,此物怨气戾气极重。因为它怨气太重,所以常常导致一方水土灾祸,有民间异人惯会掐算的,便安排村中少女相配,企图以阴柔之气消弭此物横死的怨气。但,收效甚微,反噬却大。”说到这里,应如是突然阴恻恻地把脸凑到我面前到,“嘿嘿嘿,建国姐,你猜猜,你配的是哪一种鬼啊~~~”
“我靠你他妈要吓死我啊!”我尖叫着一拳挥过去,正中应如是的大鼻头,他“嗷”一嗓子捂着鼻子疼得直蹦高,“祖师爷爷救命啊!徒孙的鼻梁骨断啦!!!”
谢盐幸灾乐祸地在旁边拍手笑到,“哈哈哈哈哈,建国妹子,你这可真是替天行道了!”
我一抱拳,朝他行了个江湖最高礼仪,一旁吱哇乱叫的应如是恶狠狠地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我到,“恶毒的女人!活该你被配横死鬼!下地狱去吧你!”
“我靠,这可真是点儿背到他姥姥家去了!”居然还真他妈的是横死鬼。
谢盐看我一脸的丧气,赶紧安慰到,“不不不,别灰心,你还没倒霉到他姥姥家,”他一脸温柔地笑到,“横死鬼一旦与生人物件结契就无法解开,你爹怕结得不结实人家买媳妇的反悔,特意用了你的头发,因为物件可丢弃,身体发肤却是人之根本,所以你这红线可真是被绑得牢靠极了!”
“……SO?”
“我的意思是,这样你才是真真正正倒霉到他姥姥家了!”说完谢盐还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摆了个“请”的手势。
……此刻我想连他也一起揍,但是一想到他一身的硬螃蟹壳,打他一拳,估计我的手得疼上仨月,于是悻悻然作罢,只能恨恨地看着眼睛都红了一圈的应如是说,“然后呢?”
应如是哀怨地瞪了我一眼,继续说,“据我推测,那天你爹来找你,就是为了配阴婚。他原本应该是想去‘女儿坟’偷点新下葬的姑娘们的信物,好回去交差的。毕竟你和他长久不联系了,世界这么大,他能再遇见你也不容易。可偏偏就这么遇上了。他应该自己都没想到能这么走运!”
“靠,那我点儿还真他妈的背啊!”我啐了一口。
“据我推测,你家里应该是遇见了某些事急着用钱,而你作为家里唯一劳动力居然一直联系不上,联系不上你,钱从哪里来?你爹一直联系不上你,所以就默认你已经死了。要知道,活人一个月顶多卖三千,死人这一条命能值好几万。更何况你这配的可是横死鬼,市面上价格得翻几番,你爹肯定巴不得赶紧把你送出去,哪怕找不到你,随随便便拿个别的什么女尸身上的东西搪塞一下也行,反正这笔生意他只赚不亏。可没想到,居然在来的路上正好跟你碰见了,这连挖坟掘墓都省了,可不是盼着什么就来什么!干脆,直接跟你要了头发,回去就把你的头发和八字给那个横死鬼陪葬了。”
“靠,我这点儿真他妈的是背到姥姥家去了!”我又啐了一口。
“然后,”应如是现画了一张黄符贴在自己的鼻梁上充当创可贴,瓮声瓮气地说,“你前段时间不是常做噩梦嘛,你知道,死人,咳咳,就是你这样的人,按理说应该是没有梦的。但是你总做噩梦,且这个噩梦是在遇见你爹之后开始的,我师叔就觉着不大对劲。”他脸蛋子中央贴着一张黄符,怎么看怎么让人无端地想起林叔叔的那些鬼片主角,且因为他贴在鼻梁上,符咒偏长,他一说话,黄符抖动,导致我总害怕他下一秒嘴里突出信子或者獠牙,又或者一个血盆大口咬上来。
我默不作声地向后挪了挪屁股,尽量与他保持着距离,然后硬着头皮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应如是这不要脸的居然又蹭了上来,他整个人都快趴在茶几上了!“你知道,所谓噩梦,就是有脏东西以梦作为介质在隔空吸取阳气,这也就是为什么人们会有所谓的亚健康状态。晚上被吸取了阳气,早上就会没精神,用科学的方法就叫神经衰弱。虽然你严格来说已经是个死人,吸无可吸,但别忘了……”他神秘莫测地抬手指向我的心口,“师叔说,你能维持生命体态,这个好宝贝可是帮了不少忙啊。”
我抬手捂住胸口,是它,那颗埋在竹下的小石头。
“那可不是一般的石头,许多未成形的精怪缺的就是这一口,”应如是神秘莫测地说,“我用法宝探测了你的身体,发现果然你身上的阳气在逐渐流失,再加上之前的大金牙粽子,可见你本身就招惹这些脏东西。”
大金牙……我想起之前的那个可怕的场景,忍不住一阵恶心,“所以大金牙和这次的横死鬼是一伙的?!”
“还不能确定,不过,你的这颗石头非同凡响,不论大小精怪肯定都想据为己有,甚至是我……也不能幸免。”谢盐张开手,掌心绿光穿透我的躯体,将整个心房照耀明彻,那颗石头宛如翡翠,悬在我的心境中,安然无恙。
“哎哎哎!看看就得了啊!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也不嫌埋汰!”应如是适时地将鼻梁上挂着的那道黄符一把扯下来挡住了那道绿光,谢盐掌心的术法被隔断,他才如梦初醒地尴尬擦擦嘴到,“不好意思,一时贪看住了,没留神。”
原来竟然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好歹谢盐也是做过几百年神仙享受过人间供奉的,竟然都能控制不住自己,更何况是那普通鬼魂。
应如是摇头晃脑地说,“俗话说的好,这颗石头和脏东西,你和横死鬼,还有……啊,还有他和白朱儿,那可真称得上是三对佳偶天成!”
“呸呸呸!你才和横死鬼佳偶天成,你全家都和横死鬼佳偶天成!”我挥拳又是一下,没想到这次打了个空,应如是这次学机灵了,一个闪身躲在了谢盐的身后,而此时听到旁人承认自己和白朱儿的关系,谢盐正在十分受用地点头,我一个拳头正好砸在他的大脑壳上,打的他直吐泡泡。
自然,也打得我龇牙咧嘴。
“哎嘿嘿!没打着!没打没打没打着!”应如是得瑟地站在茶几上左摇右摆,可怜的玻璃茶几简直有些要碎的趋势。
就在此时!一道金光裹挟着飓风穿堂而过,我们还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应如是竟然凌空转了好几个圈,最后重重落地!待他再从客厅的地板上爬起来的时候,我和谢盐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应如是?!”“我靠你怎么搞的!脸像个乒乓球拍,呃不对,榴莲,也不对,总之,你怎么搞的啊?!”
应如是捂着自己肿了八圈的大脸呼噜呼噜地呜咽到,“随?似随达偶?!四苏!似里哇?”
此情此景,我与谢盐同情地对视一眼,扬扬下巴给他指明了方向。
待应如是看到身旁那一只拖鞋的时候,他委屈地瘪瘪嘴,“四苏!里达偶!!!”
“吵死了!”藤学一没出房门,但他的声音就像开了个中央音箱一般在房间中回荡,我与谢盐再次对视一眼,然后朝着应如是异口同声地说,“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