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被他气笑了,“哟,态度还挺好,你连自己是什么毛病都不知道,还问我,我又不是教戏的老师,哎呀你的戏往后放,一边去自己反省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上,”
然后他就被赶下了场,眼睁睁看着其他演员的戏往前排。他实在摸不着头脑,悄悄去问谢均,“我什么毛病,你看出来了没,”
谢均也是一头雾水,“我觉得你演得挺好呀!”
男一和女一正坐在椅子上看着他捂嘴偷笑,听到他和谢均的对话,更凑到一起窃窃私语,显然不是在说什么好话。
倒是他以前认识的一个老资历的中年演员,对他投来惋惜的目光,他抓住机会就跑过去压低声音请教,“张老师,您能点拨我一下吗?我到底有什么毛病?”
这位演员一向正直厚道,闻言就拉他一起去上厕所。男厕里没什么人,两人简单的对了几句戏,这位老演员就停下来叹气,“你是要听实话呢,还是只想听好听的?”
“当然是实话了,我不怕打击!”他睁大眼睛望向对方。
“那我说了啊……你就是戏演太多,又演得不认真,对角色的理解太表面化,就是做个动作,说个台词走过场而已,根本没有感情和心理上的分析代入。戏油子就是这么回事……一天到晚的演戏,演来演去模式化了,就跟唱京剧的不给真功夫一样,画个脸谱往台上一站就想交差。”
“哦……”他有点明白了,他确实演过不少戏,可从来没演过戏份多的角色,那些模式化的表演放在路人角色上可以蒙混过关,但作为男二号就真的太次了。
“以我的眼光看……你肢体僵硬表情做作,跟你演的这个角色有天壤之别。你这个角色在剧里才十八岁,正是满脑子的青春烦恼,心理上比较单纯偏激。当然,你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应该很好揣摩,本色出演就差不多了,但你的眼神太平和,一点锐气都没有,像个混过社会的老油条。”
这位老演员也不怎么客气,可他听得非常认真,也承认对方一针见血。他对这个角色完全不理解,没法代入,那种偏激少年的样子他只能用夸张的动作来卖力表演,心里头其实一点都不认同。
“最基本的演技就是演什么是什么,导演一说开拍,你就要忘记你自己的生活,然后生活在这部戏里。”对方循循善诱,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再来,“你把台词里最激烈的一段表演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开始念,他知道自己从头到尾不会念错一句,这段台词长达四页,都集中在一场戏里。可还没念完第一页呢,老张就苦笑着打断了他,“这样不行……我看过你的戏,你以前不是这么差的啊。也就是有点敷衍了事,但灵气还是在的。你现在这个水平简直……就跟草台班子里那些跑龙套的一样,太业余。”
他脸都臊红了,他可不就是草台班子的万年龙套……
“那那我怎么才能提高呢?”他急得直挠头,满心都是机会摆在眼前却无法把握的挫败感。
“如果你只想靠外表混下去,那你可以不听。但如果你是真的想演好戏,那我就说一点。”老张犹豫几秒,还是接了下去,“演戏靠勤奋,也靠老天爷赏饭吃,你如果自己不开窍,很难再吃这碗饭了,你别怪我直接。要是有空,你可以再去念个表演系,从头学起,你以前红得早,没经过系统学习,缺乏扎实的基本功;又或者你再多一点生活阅历,把那些细腻敏感的内心体验都真切自然的融到戏里去。演戏一定要高于生活,比生活里的表现稍微夸张,但不能脱离生活。其实所有最出色的演技,都是从生活里来。你自己多体会一下,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
他已经很感谢老张了,对一个名气和片酬都强过自己的后辈,而且并不算太熟,还能这么推心置腹的指导。
“谢谢您,我会好好想想的,打扰您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他真诚的表情让老张看得闪了神,再次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其实我也没资格指导你,一把年纪了,还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混得好。但是说到演戏,我是会热爱它一辈子的。你是个好孩子,如果跟我一样这么热爱演戏,那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要气馁,有的演员努力半辈子都是门外汉,但也会有突然的顿悟,就得到了那把走向殿堂的钥匙。我还没有找到,希望你可以找到。”
得到这么大的鼓励,他感动不已,也不去想这到底是人家在安慰他而已,还是确实在他身上看到了潜质,总之握住老张的手就是一大段感激之词。老张被他逗得不断微笑,跟他一起走回片场。
接下来他捧着剧本强迫自己看了又看,甚至用手机在网上搜索出原著小说从头啃起,总算在原作者煽情的字里感受到一点什么,努力回忆起自己初恋时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但他向来是个听话的乖学生乖儿子,做过的唯一一件坏事,就是背着父母辞职来混影视圈,他揣摩起那种被全世界抛弃错待的角色,实在很困难。他虽然被父母赶出家门,也被女朋友甩了,却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和前女友,只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到了下午,导演吃完午饭从他身边走过,看他一直在兢兢业业地理解剧本,就折回来跟他好言好语的说戏。才对了几句戏的功夫,大炮仗又被点,导演抢过他的剧本指住他脑门破口大骂,“遇到你这种朽木,我都被你带蠢了!我当初真是疯了才同意你来演!你给我滚回去明天再来!要是还跟今天一样,那就继续坐在这给我好好看看别人是怎么演的!”
他就这样被轰出了片场,小刘跟着他走出去的时候头都抬不起来。他知道片场就是个八卦场,他今天闹的笑话肯定圈内很多人会知道,但他并不太介意这个。被看笑话什么的他习惯了太久,他害怕的是明天后天……他依然没有半点起色。
晚上回去后,他连饭都没心思吃,跟疯魔了一般喃喃有词,翻来覆去揣摩那个角色。季明深回来的时候看到他这副疯样,竟然也没有笑他,而是静静注视他扭曲的表情,等他注意到自己才对他露出安慰的笑。
他却第一次感受到莫大的沮丧,还难过到当着季明深的面说出来,只是语气有点像在撒娇,“导演骂得对……我真的不会演。如果有这个天分,我早就是影帝了,怎么会这么多年都错过机会……我并不是没有过机会,但没有一次能够成功。我是不是应该有自知之明了?”
季明深走近他半蹲下来,跟他额头贴额头,黑得像要把人吸进去的双眼蕴满温柔,“我看上的人,不可能没有天分。如果你做得不开心,也可以不演戏了,也许你的天分在其他地方?但你一定会成功。”
他被这种哄小孩似的言辞瞬间安抚,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情,“嗯,你说的?你是江湖第一神算吗?”
“我是。”季明深脸上绽开一个自信的微笑,“我只要说了,就一定会实现。”
他就不该感动,尤其是为了季明深而感动,因为随便感动的后果非常严重。
那晚上他们俩相互对视着,不知怎么就滚到床上去了……这次可没有被奇怪的意识控制身体,而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季明深压在身下一阵乱啃。还没等他喘过气呢,下半身就差不多都光了。
他一个劲地想起来,手也用力推开季明深,对方就用那种又深又亮的眼神凝视他,脸上还有点黯然神伤的意思,“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他被这句话噎住了,说真的,以一个金主而言,季明深做得仁至义尽了好吗?
于是在他考虑用什么理由来推拒的犹豫里,时间迅雷不及掩耳地快进了,季明深干起事来真麻利,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自从上次合体成功,这次没捣鼓几下就长驱直入,把他刺激得发出一声崩溃的低叫。
可都到这一步了,再叫停更不人道,他只好又学上次半推半就,闭上眼睛装死鱼,只想着熬过去得了。
季明深却不肯放过他,兴致勃勃地做一做停一停,非要跟他深入交流这时候的感觉。他对季明深这种奇怪的癖好简直无语,逼到没法了才哑着嗓子回答,“你快点儿!”
“哦……”这似乎极大的鼓励了对方,季明深立刻从一万个为什么化身为电动马达,带给他一阵狂风骤雨,震得他脑酥体软,整个人都不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