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无眠。第二天中午时分,侯府管家驾着马车来到草园,却见李香君已经收拾妥当,坐在园中等候。
老许拱手道:
“夫人,昨日我回去和老爷说了情况。老爷说你可暂时回府,有何说法可以去找他去讲,再谋出路。”
李香君面沉如霜,并不答话,由春晓陪着上了马车。
不到三刻功夫,马车回到侯府。老许小声道:
“老爷说请夫人先住在外院客房,先不能回翡翠轩。”
李香君冷冷道:
“不必,还请老许您去和老爷禀报一声,就说吴香想见他面陈心迹。”
老许不觉感到惊讶,因为今日李香君和昨日刚收到休时肝肠寸断,雨挂梨花的状态完全不同,低头回道:
“小的马上去禀告。”说着匆匆而去。
过了不久,老许回复,侯恂在静心堂等候。
进到静心堂,侯恂正坐在中堂条案旁。李香君走过去屈膝行礼,便站在一旁盯着侯恂。
侯恂昨日听老许报告,本以为李香君今日进府之后定然苦苦哭求,他也做好准备如何应对。不料,李香君进门后神态倨傲,并不是他以为的可怜之状。这却让他一时不知所措。
侯恂清清嗓子,拿出以前做官时的架子,用下巴指指旁边的椅子,
“坐下讲话。”
李香君淡淡一笑,
“不必了,侯大人近来安好?”
听到李香君叫他侯大人,更让侯恂一怔,不由得看了李香君一眼。半年前,他在揭露李香君身世之时,她还一副柔弱模样。他还以为李香君进门,就会哭倒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向他这作公公的求饶。
“嗯,还好。你有何事要讲?”
李香君不卑不亢,盯着侯恂的脸,
“昨日吴香返乡,本想与夫君朝宗相会。但老许说,我夫君不在府上,不知何故?”
侯恂愣了一下,马上脸色恢复,道:
“朝宗他嗯他有事离府。”
李香君冷哼一声,抽出那封休,
“吴香昨日收到此休一封,但这字迹并非是朝宗的,这是怎么回事?”
侯恂没料到李香君态度咄咄逼人,面露愠色,
“怎么?你今天是来找个说法的?”
“正是。朝宗与吴香两情相悦,相处和睦,而侯大人却反复阻挠,企图拆散恩爱夫妻,我自然要来找个说法。”
“你休里说得很明白!你隐瞒家世,败坏门风,与外人勾结,这就是说法!”
李香君不怒反笑,
“这休里所说的隐瞒家世,我从未对我夫君做过任何隐瞒;说我败坏门风与外人勾结,可有任何证据?这欲加之于罪而不患无辞的做法,又岂能让我心服?侯大人,以前因你是朝宗的父亲,我对你保持尊敬,以明孝义,但侯大人却对晚辈的尊孝之情当成软弱可欺,反复刁难迫害,那你还当得起这份尊孝之情吗?”
侯恂被李香君一顿抢白,噎得说不上话来,气得指着李香君,
“你你你。”
李香君继续盯着侯恂,
“我?我又怎样?我对夫君一往情深,忠贞不渝;对侯大人反复退让,以求周全;对常氏夫人,相处融洽,互敬互爱。我又有何可以指摘?侯大人,我飘零在外,曾发过一封信给朝宗,老许证明府上确实收到,但交给了大人你以后,再无下落。请问,侯大人擅自处置我与夫君的信,阻断交流,这是一个长辈应该做的事吗?我明白,侯大人自诩清高,不耻与我这出身青楼的女子同为家人,但为此不惜罗织罪名,拆散姻缘,这是一个曾为朝廷命官的人应该所为吗?”
李香君从怀中掏出休,轻轻放置在旁侧的茶几上,
“这份休,原非是我夫君所发,我自认也未触犯‘七出’的罪过,休上罗织的罪名,一无根由,二无实据,请侯大人收回自鉴。如果想休我出门,请让我夫君朝宗亲自来与我对质,其他人矫名而作,无论他是谁,都没有这个资格。”
侯恂气得说不出话,浑身哆嗦如筛糠,连拍案而起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瞠目结舌看着李香君面带嘲讽,转身离开静心堂,扬长而去。
走到院中,李香君对老许道:
“我不在府上久留,备车!我马上离开去寻朝宗。”
春晓从旁跑过来,哭道:
“少奶奶,春晓怎么办?”
李香君柔声道:
“春晓妹妹,我此去寻找朝宗,漫无边际,并不知能否找到他,你如果陪着我,会受很多苦的。”
春晓轻声道:
“我父母死在战乱中,身边没有家人,一直把姐姐当成唯一家人。春晓愿继续陪着姐姐去找少爷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