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阿姨的话语声落下好一会儿,季霜听见了关门声。
楼道里所有的声音都没了,只余楼下小孩大人晚饭后散步的笑闹声,雾雾的,像是蒙着一层纱。
季霜抬手揉一揉脸,闻到手间还有橘子香。
她来时夕阳正西下,回工作室时弯月初升,晚风潮湿微凉,让人闷不透气。
垂头丧气地进了工作室的门,谢子正从楼上下来,看到季霜回来连忙问她这一趟去程如何。
“没见我爸。”季霜声音闷闷的,“没敢见。”
因为即使今天她没见着季国峰,都能猜到这两天季国峰过得很是舒服,那个林阿姨瞧着很会照顾人,热情又开朗。
季霜还从没见过季国峰在饭点亲自跑去买生抽。
那时候父女俩做饭,假若缺了一味调料,季国峰会说那别放了,怎么着都是吃。
季霜知道,从前季国峰只对教和漆艺感兴趣,别的于他来说是小事;但如今不同,她的父亲似乎已经不在意跟她的那点磕磕绊绊,展眼看向新生活了。
她也没道理再去给父亲添堵。
谢子听了季霜今天这一趟的无功而返,心里叹气,面上仍旧是温言安慰,“没事,我联系到了一个人,他手里有透明漆,明天早上就能见面,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用,不行就去大商场买,不会有人发现端倪的。”
季霜当然知道不会有人发现端倪。
大漆这种东西,外行人只能看热闹,东西在她手里,圆搓成扁,黑说成白怎么都行。
但季霜是心里膈应。
那透明漆不是出自她自己之手,她怎么都不舒服。
可眼下时间已经不够,再者季霜也不可能拂逆谢子的好意。
她打起精神,跟谢子道谢,问他是找了什么人。
“是我一个开艺术展馆的朋友,他最近在研究这个,前些日子买了些上乘的透明漆,听说我这边有事,很乐意让出一些给用咱们用。”
跟谢子认识二十来年,季霜还不知道他有个开艺术展馆的朋友。
这下是真好奇了,季霜问对方叫什么名字。
谢子说了,打马虎眼似的,“你不认识,不过明天见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管怎么样,咱们至少保证周二你开会的时候不至于空手去!至于别的……霜儿,你自己心里得克服克服,你也不是故意骗人,生漆出事咱们谁也想不到是不是?”
季霜当然知道,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而后又自嘲似的:“我从前老自诩自己火眼金睛,生漆有问题逃不过我的法眼,谁知道这次栽的这么彻底,也算是报应了。”
“我也纳闷。”谢子叹气,“按理说那个老杨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现在就看是不是他那边的工人出了什么纰漏,如果也没有的话——难道你这儿有奸细?”
他说完,又苦中作乐似的:“但你这常年深居简出的也不太可能啊,要说桶子罐子成了精可能性还更高一点。”
桶子罐子成了精?
季霜蓦地睁大瞳孔。
谢子一愣,“怎么了?”
季霜没有回答,二话不说往房跑。
谢子连忙跟上去,就见季霜正在扒拉空桶。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盛漆的桶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