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季霜的话，tate渐渐冷静下来。
他头一次如此审视季霜，他忽然觉得，季霜好像再以非一般的速度成长，她不再以单纯的设计师、创作者的角度来看待整个项目。
季霜没注意tate的表情，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那现在出了这件事，如果我不给出最大的歉意和诚意，人家其实大可以去选择其他风险更低的项目进行合作。我能占得优势，无非就是顾总和江总的关系——”
说到此处，季霜苦笑了一声，“这甚至不能算是‘我’的优势，这是ivan集团的优势，而我是给ivan拖后腿的那个人。”
纵然季霜从头至尾都没有主动提及父亲的往事，但她心里还是在意的。
这种在意并非是以父亲的经历为耻，而是因为自己的无能——
如果当年季国峰出事的时候她有足够的能力为其遮风避雨，如果她能在过去就将这一切事情都处理好，不让父亲蒙冤，那就不会有今天这桩事。
“你……”
看到季霜带着苦涩的笑，tate骂人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当初他领季霜办入职的时候有多烦这个看起来就蠢的小姑娘，眼下就有多不是滋味。
因为tate知道，季霜在设计上的天分和努力，是不逊于公司里任何一个设计师的。
收起思绪，tate沉声道：“你刚刚说，顾总对你的决定不满——他说什么了？”
“倒是，没说什么。”季霜仔细想了想，“他只问我，会不会后悔。”
tate挑眉，“你怎么回答的？”
季霜如实说了自己的回答，而后又添上一句，“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我想，我不会后悔。”
tate未置可否，他淡淡道：“我本科毕业的时候，纠结是否要考研继续深造，最后因为学费的问题望而却步。那时候我想，我考研和上班都能学到想学的东西，那我就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考研这种一分钱不赚，最后结果还未必如愿的事情上。”
季霜没想到tate会跟自己说起他的往事。
“后来我进了ivan实习，摸爬滚打几年走到如今的岗位上，很多人都说我运气好，说我本科时期就足够优秀才能在人才辈出的ivan站稳脚跟。”
“我有时候也会沾沾自喜，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本科生，但不比任何一个研究生学历的人差。”
说着，tate顿了顿，“你觉得我足够好了吗？”
季霜一愣，旋即回答道：“当然，您很好。”
“就当你说的是真心话。”tate调侃似的，“我在市中心有两套房，市值加起来超过千万，过往看不起我的亲朋好友现在都转过头来巴结我。”
“但季霜，但我偶尔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后悔，我想当年如果我考了研究生再出来工作，会不会比现在更有成就，更如鱼得水——或许如今顾总的那个位置，就是我的。”
tate话里自嘲的成分很大，但季霜还是听出几分不同的意味来。
她凝视着tate，“您想说什么？”
“我想说，人总是贪心不足，有了一想要十，有了十想要一百、一千、一万。”tate正色下来，有些狭长的眸子平静地与季霜对视，“而且不管你做了什么选择，哪怕你以后功成名就，也一定会有那么一个瞬间，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再坚持坚持，或是想想别的出路，让你真正意义上第一件走进大众视野的作品，挂着自己的名字。”
季霜心中微微震动。
“我知道你说的话没错，但我还是想提醒你——你如果想抹除将来那一瞬间的后悔，现在还有机会，过时不候。我可以帮你——郑璐的代言，其实并不是非要不可。”
季霜的唇瓣动了动，显得有几分茫然，“可郑璐小姐如果能代言，对ivan的利益是极大的。我不能……”
“不能损害公司的利益而成全你自己是吗？”tate从善如流，“季霜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个项目之中，郑璐代言其实是成功后的附加值，而非决定值。”
“真正决定项目能否成功的是你的作品，简而言之，是你。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郑璐代言这档子事，那你的项目难道就不做了吗？公司宣传的时候难道就会不在意你父亲曾经陷入过‘学术造假’这样的流言蜚语了吗？”
tate的话像是吹开迷雾的风，刮进了季霜的心里。
看着季霜恍然大悟般的表情，tate见好就收，“得了，我点到为止。总之代言这件事得等你的作品出来之后再正式谈，你还有很富裕的时间去思考。去吧，今天下午你该去跟采购部的人开会看看材料了。”
季霜晕晕乎乎的从办公室出来，回到工位上的时候还是有些呆滞。
吃过中饭，季霜去楼道给谢子打了电话。
谢子问起今天的情况，季霜支支吾吾了一会儿，隐瞒了些许实情。
“算是成功吧。”季霜说着，忍不住蹙眉，“那边保留了合作意向，具体的还是得等东西出来之后再说。”
虽然季霜说的模棱两可，但谢子还是高兴地祝贺她。
听着电话里谢子兴高采烈地议论今天晚上去哪儿庆祝一下，季霜却是神游天外。
tate说的话她还没完全想明白，又想起一件她险些忽略了的事——
江予今天到底是收到了谁的消息，得知她父亲是谁，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的？
如果说是江予偷偷查过她的背景，季霜心里总觉得不太可能。
莫说江予和顾钦的交情，就说江予真的对她有怀疑，私下派人去查了，那也不该是今天这么突然的打断会议，去询问顾钦是否确有此事。
他应该早先调查好合作方主设计师的身份背景，然后再考虑是否要开这个会议。
堂堂上市集团娱乐公司的总裁，怎么可能做事如此冒失？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江予秉着相信顾钦的心思，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身份这一茬，但在上午开会那会儿忽然收到了关于她身份的消息。
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那，这个人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