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户，轻柔地洒落在雪白的病床上，仿佛给整个房间带来了一丝生机和希望。余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他用尽全力想要挣扎起身，但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
经过一番艰苦的努力，余阳终于勉强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的景象让他感到一阵眩晕，头顶上方的天花板似乎在不停地旋转，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他眨了眨眼，试图让视线清晰起来，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依然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余阳才逐渐回过神来，开始慢慢观察周围的环境。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这一切都告诉他，这里是一家医院。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似乎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他住进了医院，像是做了一场梦。
“妈…”余阳干涩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然后洛九斌就出现在余阳的床前。
“我妈呢？她人呢？”余阳勉强坐了起来，急切地问道。
洛九斌哀伤的眼睛望着余阳，他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说出实情。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承受太多苦难了，现在若告诉他实情会不会变成了压垮他心理承受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你永远也想不到它会给你带来多么深的绝望。
洛九斌叹了口气，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对，希望余阳足够坚强吧。
“我到的时候，老人家已经离开人世了。在桌子上我发现了两样东西，应该是留给你的。”洛九斌递给手中的东西。
余阳两眼一黑，天旋地转！
他颤巍巍地接过洛九斌递过来的东西，呼吸紧促。
一张满是泪痕的笔记本纸张，一本泛黄的旧存折。
纸张上母亲的笔迹映入眼帘，有些字被泪水浸湿而模糊不清，每一个字如针一般刺穿余阳的心脏。
“我的儿，妈妈对不起你。有些事，妈妈逼不得已做错了，但那是因为妈妈太爱你。存折里是我这几年攒的钱，干净的钱，本来打算留你结婚用的，现在我是看不到那一天了，你知道妈妈是多么想看着你成家立业。但是，妈妈真的太累了，妈妈依然很爱你，只是要去另一个地方休息了。你不要伤心，不要哭，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妈妈是个粗人，一辈子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妈妈知道，人这一辈子不可能所有好事都遇到，也不可能所有坏事都摊上，无论今后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要好好活着，你是我的希望，你永远是妈妈的好儿子。永远爱你的妈妈。”
“不！你骗我，这不是真的。”余阳拼命的摇头，撕心裂肺的喊着。
他突然扇了自己两个响亮耳光，“不会的，不会的，我妈不会走的，妈、妈你快叫醒我，我一定是在做梦…”
泪，再次无声地一滴滴落在了纸张上，这次是余阳的泪。他颤抖的手抚摸着上面的字迹，没有了哭声，没有了挣扎。仿佛他整个人都已变成空壳，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血肉，没有灵魂，十几年的生命，到现在竟只剩下一片空白。 原本明亮的眼睛除了止不住的泪水，只剩下绝望和毫无生机的死灰和空洞。
“节哀顺变。”洛九斌知道现在再多的安慰也是多余，接着道：“你昏迷了两天，你母亲的遗体放在殡仪馆里，还没火化。你明天去看她最后一眼，然后择日入土为安吧。”
余阳仿佛聋了，死了。
“你休息吧，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明天我再过来和你商量遗体火化和葬礼的事情。”
余阳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目光呆滞，仿佛这个房间里只有洛九斌一个人。
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
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都没有，应该是他未记事时就不知和母亲从哪里迁居过来后，慢慢的就与老家的亲戚失去了联系。
李卫、孙铭几个人先后前来吊唁，看着余阳那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都痛心疾首。可是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几个人拼凑了一千元的葬礼礼金硬是塞到了余阳的手上。
费巧巧此时正从山区赶过来，昨天接到潘晓红的电话时，她简直无法接受这个噩耗。电话里，潘晓红告诉她，杨阿姨是自杀的。因为前两天王开泰不知从哪找到了杨阿姨十几年前陪客的照片，复印成纸张到处散发。杨阿姨接受不了打击，上吊自杀了。余阳昏死在家，被那个酒吧老板送到医院的。电话里，潘晓红接下来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清。
她不知道潘晓红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她脑海里浮现出五年前母亲葬礼上杨姨抱着她，安慰她的情景，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陶淘大哭。身边有不少人过来安慰她，她什么都听不到，然后感觉天旋地转，她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手机上有好几条潘晓红的未接通话和一条短息：今天是杨阿姨的葬礼。
她顾不得当面和现场人员交接，直接开车往家里赶去。开车前，她从扶手箱里拿出了杨姨送给她的那只玉镯子，戴在手上。
汽车在路上疾驰，费巧巧在无声地流着泪。
她没能看到杨姨最后一眼，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才匆匆赶到，而那时葬礼已经结束了。葬礼举行得十分简单，没有过多的仪式和装饰。洛九斌帮助主持事务，何德清等人为杨姨抬棺，他们都尽力地安排好一切。杨姨的墓地也是洛九斌帮忙托关系买下的，据说这块地方风水很好。
费巧巧代替余阳向大家道谢：“谢谢你们。”洛九斌摆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何德清则对费巧巧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余阳就拜托给你了。”费巧巧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站在一旁、双眼空洞无神的余阳，心中涌起一股难过之情。
她走到抱着母亲遗照的余阳身旁，轻声道：“你现在需要振作，你要勇敢的活下去。”
余阳无动于衷，眼睛死灰，目光空洞。
“杨姨，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
余阳依然不动。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改变，但是你要继续为走了的人活下去。”
他仿佛是一座化石。
“我母亲走的时候，我比你还小......”
洛九斌又走了回来，他像是决定了什么事情，对着余阳说道：“想报仇的话，来找我。”
余阳听到这句话后，原本死灰般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光芒，仿佛被点了内心深处的希望之火。他抬起头来，紧紧盯着洛九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世上有两种东西支撑着人活下去，一个是爱，另一个就是恨了。有时恨的力量比爱还能激发一个人的潜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