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菀,我知道我是个混蛋,我罪孽深重,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可我真的快要疯了我完全联系不上他了,我必须要找到他,我真的不能失去他我求求你,你打我吧你骂我吧,你别这样不说话”周诚浑身酒气涕泪交零地跪在林菀面前,一会儿捶着胸口一会儿抱着自己的脑袋语无伦次地说着。
刻意隐藏起来的真相往往是让人最难以接受的现实,此时的林菀坐在椅子上手脚冰凉,她感觉自己现在仿佛身处在梦里,而刚刚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罢了。林菀脸上不住地流淌着泪水,她目光呆滞地看着跟前毫无形象、崩溃痛哭的周诚,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林菀想了想自己和周诚从初识到现在,不由得自嘲地冷笑了出来,一滴眼泪顺着她嘴角嘲讽的弧度流入了她的嘴里,又苦又涩。林菀现在才明白一个近乎完美的男人出现在你身边,爱你宠你,不一定是天山掉馅儿饼的好事,也有可能是精心准备好的陷阱,一向自诩还算聪明的她被眼前这个男人伪装的表象所迷惑,一步步走进了他的温柔陷阱,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傻子一样被周诚利用着欺骗着,过去她也听说过“同妻”这个群体的存在,但她从来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这个群体中的一员。
这时,卧室放置的婴儿床里传来了小雪霏“哇哇”的哭喊声。林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起身提着两条像灌了铅似的腿走到了婴儿床边,将睡醒后哭闹的小雪霏抱在怀里,然后她重新坐回到周诚面前掀开自己的上衣,一边用手背擦拭着自己和小雪霏脸上的泪水,一边给她喂母乳,周诚瘫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狠狠地抽起了自己的脸。
这时,林菀哽咽道:“所以,我和雪霏都比不上严宽在你心里的重量吗?”周诚的沉默像是给林菀本就已经破碎的心上又浇下了一盆冰冷的水。
林菀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正闭着眼睛安静吃奶的小雪霏,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周诚,你让我觉得恶心,孩子归我,你走吧”
第二天,周诚将之前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交给了林菀,然后自己便坐上了去南方的飞机。周诚离开风城之前给林沐阳打了个电话,将自己和林菀坦白的事情都告诉了他。林沐阳挂掉周诚的电话后沉默了片刻,随后他便将电话给一夜未眠的林菀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两个人经过几秒钟的沉默,林沐阳率先开口问道:“姐,你还好吗?”
林菀用疲惫的声音淡淡地回答道:“嗯,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字了”
林沐阳紧紧握着手中的手机说道:“姐,你在家等我,我明天就请假回去”
林菀强颜欢笑道:“干什么呀,姐可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给我老实待在学校好好学习,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我三十未到,人生的路还长着呢,不会被这点儿挫折击败的,而且就算是为了雪霏我也会坚强的,不过这事儿你先别和小姑还有你舅舅他们说”
林沐阳一时感觉如鲠在喉,他的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道:“姐,我对不起”
林菀抽了一张纸巾沾着眼角的泪水,无声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说道:“说什么呢?阳阳,错不在你,不要自行背负不属于你的错误,我还要谢谢你之前为我做的一切,有你这个弟弟我真的很欣慰”
林菀挂掉林沐阳的电话后,看着婴儿床中正酣睡的小雪霏,笑容和泪水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她坚信自己可以从这个噩梦中醒过来,只是,她现在还需要时间。
几个小时后,周诚所坐的飞机降落在了距离风城一千多公里外的一个机场,他下了飞机后就直奔严宽的老家-一个南方小镇。几年前,在严宽外婆去世的时候,周诚曾陪同他一起来过这个小镇,所以他对这里并不算陌生。
周诚前去小镇的路上,路过附近的一个坟地时,他忽然想先到严宽外婆的坟上看看,于是他凭借着记忆找到了严宽外婆的坟墓,并在坟前的一小片土地上发现那里插着一束已经枯萎了的花。周诚根据外形认出了那束花是满天星,他确定那就是严宽插在那里的花,因为满天星是严宽最喜欢的花。随后,周诚跪在严宽外婆的坟前祈祷着自己可以顺利找到严宽。
后来,周诚又一路打听来到了严宽的舅舅家,彼时天已经黑透了,严宽的舅舅警惕地审视着面前这个眼熟但已经忘记在哪里见过的人。周诚在说明自己的来意后,严宽的舅舅眉心挤出了两条深沟,他吸了一口手中夹着的烟,然后说道:“什么?回来给他外婆上坟?哈!那孽子自从他外婆去世后就没见过人影,我当初就和我老娘说别管他,我老娘非要把他领回来,养不熟的白眼狼,他那死爹都他奶奶的不管他”
只听严宽的舅舅越说越难听,周诚沉着气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您认识严宽的生父?”
严宽的舅舅嘴角动了动,而后没好气地说道:“不认识!”最后,周诚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一笔钱告诉严宽的舅舅,如果有严宽的消息就马上联系他。严宽的舅舅虽然满脑子疑惑,但是看到钱后还是笑呵呵地答应下来了。
周诚在这个南方小镇上停留了两天,始终没有找到严宽的任何身影,甚至连一点关于他的消息都没有得到。于是,周诚决定先回到风城和林菀正式办理离婚手续,他们的离婚协议上写明了男方净身出户,他名下的房子和车也都给了林菀和周雪霏母女俩。
在民政局领取了离婚证后,林菀并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和周诚离婚的真正原因,只是说性格不合过不下去了,无论林国安和吴秀如何气呼呼地追问她,她都不肯如实相告,同时她还交代周诚也不许说实话。而周诚那边,只是对他的父母说了一句“我喜欢男人的事被小菀发现了”
过去在周诚的刻意保护下,周诚的父母虽然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对于严宽这个人他们见过也确实怀疑过周诚在跟他们坦白时嘴里所说的爱人就是他,但鉴于后来周诚的妥协,他们也就没有去追问,只装作不知道。
当初,周诚为了保护严宽向他的父母保证自己会和那个男人彻底断了,以后会做回“正常人”不会让他们丢脸,而今他却又因此离婚了,他的父亲盛怒之下抄起家里的凳子就砸向了他,同时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变态玩意儿!”
周诚的脑袋当下就被他的父亲砸出了血,而他的母亲抱着他哭喊道:“那孩子呢?我孙女雪霏呢?”
周诚捂着脑袋淡淡地回答道:“孩子给小菀了,我对不起她们在先,房子和车也都留给她们母女俩了”周诚的母亲闻言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周诚通知完自己的父母后又去了趟他的牙科诊所跟助理交代了一些事宜,而后他回到了那个不久前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开始着手收拾一些自己的东西准备搬到临时住的酒店里。与此同时,周诚还订了第二天去江市的高铁票,那是他和严宽大学母校所在的城市,如果严宽没有待在老家,那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回到那个他也同样熟悉的城市。所以江市便作为周诚第二个去寻找严宽的城市。
周诚正在房间打包着自己的东西,而这几天一直在自己父母家住的林菀也突然回来了,她是过来拿小雪霏需要用的东西。
周诚看到林菀同样憔悴的面容,心里充斥着愧疚和心疼。而林菀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态度就像是爱意还未完全退潮,但恨意却已经汹涌而至,但当她看到周诚脑袋上多出来的一块白色纱布,纱布上晕染着红色的血迹时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头上怎么了?”林菀的语气很冷漠,听起来更像是在审问似的。
周诚看了看林菀,然后低眉回答道:“被我爸打的,我自食其果,我活该,你不要关心我,我不配”林菀闻言后冷笑一声说道:“呵,你想多了,我没有关心你,我问的是我女儿的父亲而已,毕竟你还有探视权,就算是离婚了,我也不希望雪霏长大以后看到自己的父母之间像是仇人一样,虽然我现在很恨你,但我不会一辈子都抱着恨你的心,那样只会毁了我自己,所以就算为了我的女儿,今后我也会试着和你建立一个和谐的关系”林菀说完后便不再搭理他,继续收拾着自己女儿的东西。
就在这时,周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当周诚看到手机屏幕上来电显示是严宽舅舅的号码时,情绪一直低沉的他瞬间激动不已,双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此时的周诚就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看见一束光照进来一样,那对他来说就是希望之光。
周诚快速接起了严宽舅舅的电话,对方说了几句后,周诚突然身形一晃一手撑在旁边的墙上,眼中充满了惊恐之色,紧接着他对着手机大声吼道:“你说什么?!什么认尸?!认什么尸体?!我不信!我他妈不信!”林菀听到周诚崩溃的吼叫声,尤其是听到“尸体”二字后她心中也是一惊。
林菀向周诚所在的放向望过去时,只见他瘫坐在地用力地捶打着自己已经受伤了的脑袋,同时嘴里歇斯底里地喊着:“假的!假的!为什么?!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跳江?!我不信!我不信”林菀当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跑到发疯似的周诚身边,内心忐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周诚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只见他满目猩红,头上因为他自己刚刚的捶打而在白色的纱布上渗出了新的血迹,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我我要去江市找他,我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他”之后,周诚便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房间。林菀站在原地,一时手脚发软,她心里已经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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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周诚一直在躲避世俗的谴责,但是这次他却没能躲过自己内心的谴责。林菀再见到周诚的时候,他已经失去自我意识并被他的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然而,他的父母却对外宣称周诚是因为离婚和生意失败受到刺激才突然疯掉的。精神病院中的周诚神情呆滞,行动缓慢,嘴里一直念叨着:“他才没有死,他才没有死”或许是因为曾经付出过真情实意,又或许是女人天生强大的共情能力,林菀对已经变成这样的周诚突然就恨不起来了,而更是因为小雪霏的存在,所以她宁愿背着这口离婚的锅也不想再去揭穿周诚疯掉的真正原因。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林沐阳一时沉默良久,他没有想到严宽之前跟他所说的会永远离开周诚,竟是这样的一别两宽,生死相离。林沐阳回想起自己见严宽的那个下午,那时严宽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原来不是释怀而是他最后的体面。而严宽也低估了周诚对他的感情,那不仅仅是经年累月的习惯,也不仅仅是因为内疚而继续的坚持。周诚最终为严宽放弃了他精心伪装起来的一切,只是这个放弃太迟了。
林沐阳想起严宽和他讲的那个关于他和周诚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当初周诚请严宽帮忙追他们班女生的事情,现在想来,周诚到底是真的想追那个女生,还是想借追那个女生为理由离严宽更近一些,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可能只有周诚自己知道了,也有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有一天周诚会醒来,但严宽却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