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正行
我作了一个梦。
关于一个小男孩,走进了一个洞穴里头,山洞里头漆黑深邃,四周的岩壁潮湿,但是温暖,我躺在洞穴里头,让身子卷曲起来。这个梦很烂,我张开了眼,四点十七分,还早,我又把眼眯起,翻个身,把头塞进棉被里头,重来。
我又作了一个梦。
关于一个男孩,走出了一个黑黑的洞,黑黑的洞外有一条白白的河,白白的河里头游着蓝蓝的鱼,她好像嘴里在念着什么我听不懂,我问她,她说她只是在默背化学元素。
这个梦更烂。
我又醒来,窗外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四点二十九分。
我又转身睡去。
我还是作了一个梦。
关于一个小男孩,他想要寻找到北极星,然后跟北极星做好朋友,他到处询问经过的人,北极星在哪里?北极星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他,大家只是嘲笑他的愚蠢,他们跟他说:「以为是谁?以为可以跟北极星做好朋友吗?如果想要跟北极星做好朋友的话,必须要连续投出五十八个三分球,八秒钟跑完百米,翘课达十五堂以上,才可以有机会跟北极星做好朋友。」
但是那个男孩还是不放弃地到处寻找北极星的下落。
他走到一座湖边,累了,想喝口水,他探头一望,看见湖水上面有着一颗明亮星星的倒影,他以为这就是他找寻了许久的北极星,于是他往湖中心慢慢走去,但是水波被他的步伐打乱,北极星的倒影四散在他周围。
他停下脚步,怕北极星就这样消失了,很久都不敢再动。
于是他就这样停在湖中央,不发一语,不移不动,像个雕塑。
他闭起眼满意地笑着。
他知道,他永远会待在北极星的身边。
而我知道,这是我做过最烂的一个梦。
「康正行!康正行,要迟到了!」
我被大声喊着我的声音唤醒,我一手抓住床下的闹钟,七点十三分,糟糕!要迟到了,刚才不是才四点多吗?可恶!
「康正行!再不起床就完蛋了!」
我完蛋了!我完蛋了!我完蛋了!
我趴在窗栏看向楼下,余守恒骑着她那台Sper,就在我家门口,我转身冲到衣柜拿出皱皱的学校衬衫,随手扣两三个,扯出一叠衣服底层的校裤,坐在床尾套进去,反了?脱下,换边套上,袜子?对,我的袜子?皮带在哪?还有包?
我沿着木板楼梯跨步下楼,踩得咚咚响,我爸从一楼的卧室探出头来,我根本没有时间理会他,我转开了门,穿上布鞋。
「迟到,迟到,迟到,迟到,迟到。」
「嘘,不要叫了啦!快啦!我来不及了!」
「迟到,迟到,康正行爱迟到。」
「不要耍幼稚了啦,快点啦!」
我踩上他的脚踏车后轮装的火箭筒(脚踏车载人的好帮手。),手扶着他的背,拍拍他的肩膀,催促着他快走。
「我要去买早餐。」他故意的。
「很烦耶。」我说。
「我忘了带暑假作业。」他故意的。
「不要闹了啦。」
「我们翘课好了。」他真的很烦耶。
「神经病啊,今天开学耶。」我对他吼。
对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待在瀚阳高中的第三年,又再次想到自己面临即将大学联考的倒数计时,我的第一志愿是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清楚,我爸的要求很高,而我只求有所国立大学就好。
我站在脚踏车后面,沿着后河堤那条小路,左边的那片芒草被吹开的微风压过。
天空中的几片云像是加快了速度飘移,如果我来个深呼吸,闭上眼睛也可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流动,什么?我在干什么?糟糕,七点二十八分,可恶,快要早自修了,我怎么还可以在感受着个什么鬼世界的鬼流动?
「冲啊!冲啊!」余守恒趁小下坡,俯冲。
「慢一点啦!」
「不是说要快点吗?」
对吼,我突然想器起了导师叶老师她晚娘般的脸孔。
但是今天的风真的很凉爽,带一点点熟悉的青草味道,夹杂着一些石头里水气散发在空气中涩涩的香,昨晚应该是下了点小雨,想当然尔,还有阳光暖暖的拥抱。
我想,我还是热爱夏天的。
果然,我还是迟到了。
分为男女生班两边站着,司令台上头的司仪用怪声怪调朗诵百年不改的程序,余守恒站在我的身后,我偷偷瞄了他一眼。
他的身高又高了,像是这高中三年我跟他身高的差距呈倍数激增。
我记得国中三年纪的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那时侯我们都还算是班上身高出类拔萃的男生,但是,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对,或许是在国三毕业的那年暑假,当他开始打篮球之后,他不一样了。
当我第一次发现这件事,是在高中一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