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甸园每一层的布局相似,他认出这应该是处理杂务用的一条走廊,存放室内清洁工具、生活物品和食品和杂物的仓都在这里。
他微微激动起来,按照规律,在走廊的四分之三处,会有一扇门,通往一个不大不小的露台偶尔晾晒东西用的,有时候工作人员会在那里抽烟。
很快,安折顺利找到了那扇门,他努力伸出菌丝,从门缝里淌了进去。
外面的天是亮的竟然已经是白天了。
但安折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注意力就完全转移了。
空旷的露台上,水泥砌出的围栏上,站着一个白色的,很小的身影,是个白裙子的女孩。她背对着安折,面对着外面,正缓缓张开手臂,身体往前倾斜她马上会掉下去的。
安折的人形显现出来,他往前几步,抓住了那女孩的肩膀,把她从围栏上抱了下来,放在地上:你
那女孩回头。
安折愣住了。
他见过她,就在两天前,她从伊甸园跑向外面的马路,被陆沨拦住,最后又被伊甸园的工作人员带走,他不会认错。
这时她看了安折一眼,那是近乎于无神的一眼,没有安折班里的孩子们那样明亮的色泽,有那么一个瞬间安折觉得这个女孩是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并不普通,披着菌丝织成的外袍,或许像个披着床单出门的人类但是正常的人类并不会披着床单出门。
可是这个女孩却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她好像不觉得安折的打扮有多么特殊,安折的出现有多么突兀。她也似乎没有认出他,或者,她根本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三秒后,她又缓缓转回头看向前方。
此时外面正是清晨,极光刚刚隐去,浓白的雾气漫过深灰的城市,起伏的波浪一般涌向灰蓝的天空,在这个角度,视野的一半都被不远处的圆柱形磁场发生器所遮挡,它比所有建筑物都要大,要高,像一座山,一座海雾中的孤岛,或者连接天空与地面的旋梯。路灯和天际的晨星一起闪烁着,但在这样一个巨大的形象面前,它们黯然失色。
而那个女孩子抬头望着上方无限的天空。
我没有想跳。她的声音很稚嫩,但吐字很清晰:我是想飞。
安折道:会掉下去的。
她道:我知道。
她的语调也平淡,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早晨的风吹过来,她白色的裙子、黑色的头发被吹拂起来,那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纤细和柔软,外面的女人和女孩们没有这种东西杜赛身上也有这样的特质,但这个女孩又更加明显。
安折站在她身后,他刚才保护了一个人类的幼崽,他为此也付出了代价,至少,他的存在在这个女孩眼里暴露了,现在他处在极度的危险中,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有几个时间,监控会乱掉一会儿,他们还没有发现。女孩道:我出来看天。
自由活动时间也可以看天。安折道:你在几层几班?
他认真履行一个老师的职责,不能让幼崽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她道:我在伊甸园。
安折:你在伊甸园的几层几班?
我不在几层几班。她却道:男孩子才在那里。
安折耐心给她解释:班里也有女孩子的。
他班里就有很多女孩子,譬如纪莎虽然她们的打扮和其它男孩子差不多,并不像眼前这个女孩一样穿着裙子,留着及肩的长发。
那些女孩子不是女孩子。她转头看向安折:二十层以上才是真的女孩子。
安折:为什么?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她道。
安折:我不知道。
对于这座人类基地,他确实知之甚少。
女孩子的脸上首次出现了平淡以外的表情,她的唇角翘起来,带着隐约的得意:那你也不知道《玫瑰花宣言》了。
安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