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人群先是一愣,随即就是一片哗然,纷纷循声望去。
都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吃人饭的玩意儿,这样狼毒,竟把心思动到人小姑娘身上去了。
“借过,借过……”不吃人饭的陈桃元却根本不用人找,自个儿吆喝着就从人堆里钻了出来。
一个踉跄在还搁凳子上站着的路瑞金跟前站稳了,慢慢拍去身上的浮尘,非但不惧大伙儿鄙夷的目光,还左右翻了俩白眼。
有眼无珠的无知蠢货们,脑子里灌的是黄汤不成,他要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做甚的!
撇了撇嘴,哧了一声,就笑眯眯地去看桑振元,正要开口,被他胞兄陈杏元一把拽住了。
陈杏元绷着一张脸,压低了声音呵斥他:“满嘴里胡沁的都是些甚的,你一个长辈,怎的能拿晚辈来调侃,还不快给我离了这!”
想着大事化小,又拱手替他给桑振元赔不是:“他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别同他一般见识,我回去就教训他……”
陈桃元不妨被胞兄拽了一个趔趄,却是一脸的无辜同委屈:“哥,我怎的就是狗了?”
说着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他可不能干这没把握的事儿,就很轻易地从他手里脱身,径直朝桑振元喊话:“桑老大,您觉得我这主意怎么样?你欠我们陈姓人这么多条人命,总不能说弯个腰磕个头,或是舍几两丧葬银子,就糊弄过去了不是!就是我那些个死去的叔伯兄弟侄儿们答应,想来您桑老大赫赫有名,也不能答应!这样,您的这两样宝贝,老山塘还有我这大侄女儿,您舍一样,也叫咱们瞧瞧您桑老大的诚意!”
说完还扭过头来朝路瑞金拱了拱手:“路大经济,您说我这话儿可说的在理?”
“啊?”路瑞金一愣,有些摸不着陈桃元这个混账行子的路数。
之前一直还算镇定的董老三这会儿是真按捺不住了,撸着袖子就朝陈桃元走来:“你个王八犊子,又是甚的玩意儿,这里也轮得着你个少条尾巴的宗牲说话儿!”
陈桃元翻了个白眼,他还真不信董老三敢当着他们陈姓人的面揍他这个宗牲,不过不信归不信,人已经蹭地一记缩在了陈杏元身后。
陈杏元亦是下意识地就伸了伸胳膊,刚扇了陈凤元一巴掌的那位陈姓宗亲正觉得手痒,再一看这兄弟俩,更觉得牙疼,直接就给陈杏元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你要是不动手那我可就上了,反正不能看着外姓人搁他们眼皮子底下打他们自家人。
陈杏元还有些犹豫,之前被孟氏噎得差点一口气真漏下去的干瘪老头眼珠子一转,要不怎的说是嫡嫡亲的叔侄儿呢,下作起来也是一样的路数,蹭地站了起来:“杏元说得对,既是想求和,总得拿出点诚意来!”
说着视线就落在了死命按住太湖的灵璧身上,脸上就平添了两分怎的看怎的猥琐的笑意来:“依我说,咱们两姓索性结个亲,我们族里头旁的不多,就识断字的小小子多,也不算辱没了你们家丫头!”
陈桃元的笑容就止不住地从眼角嘴角的皱纹里溢出来,要不怎的说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呢!
一拍大腿:“幺叔,甚的小小子,我瞧我们家既庭就再般配不过!”说着就拽了陈杏元的胳膊,催促他:“大哥,你赶紧说句话儿呀!”
还用大伙儿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提醒他:“咱们村上谁不晓得桑老大家的这个大侄女儿百伶百俐,是个顶顶灵慧的,咱们村上的小小子且及不上她……我听我家阿婆说,孩子聪不聪明可是随娘的,那大侄女儿往后生的孩子肯定个顶个的灵慧,咱们家既庭也是一等一的聪明,这两个聪明的脑袋瓜凑一道,还不得生出个双脑子的来……”说这一拍巴掌,笑得人都癫了:“哎呦喂,这岂不是能考个状元郎!了不得,了不得,山神老爷显灵了!”
这都甚的乱七八糟的,大伙儿被他笑得一愣一愣的。
可还别说,这话儿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董老三愣了一记,不过马上就回过神来了,两步上来手臂一捞,就把瘦骨嶙峋的陈桃元拽了过来,二话不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叫你胡沁,再敢提我们家姑娘,老子打烂你的嘴!”
却是了不得了,陈姓人刷地哄了上来:“董老三,你这是没把我们陈姓人往眼里搁……”
眼看着陈姓人推推搡搡的,董姓桑姓的怎肯落下风,不用人说,蹭地围了上去:“到底谁没把谁往眼里搁……”
场面一触即发。
这厢太湖没听完陈桃元的话就要竖起来,陈既庭心窄成那样,这不是把灵璧往火坑里推嘛!眼看着董老三打了上去,回过神来,当即回头在人群中搜寻陈既庭的身影。
没想到他也跟他那一家子一样,一样的下作!
又掰灵璧的手:“你别拦着我,我非打劈了他不可!”
芙蓉一把拽了她:“你还有完没完,能不能动动脑筋,别给灵璧添乱了!”
说着甩开她的手,看了眼一言不发的桑振元同孟氏,咬了咬牙,同灵璧耳语:“旁的先不说,你静下来细想,这未尝不是个解决问题的法子。”
既是陈姓人自己搬起的石头,那就叫他们自己砸脚!
只要能够保住老山塘,桑家就不亏。
法子吗?
灵璧看着眼前的一切,却有些茫然恍惚。
那感觉就好像是一脚踩进了泥沼中,再难以抽身。
骤然间有亮光晃眼,灵璧下意识地望过去,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儿一样,桑振元给人的感觉一下子就不一样了,眼睛通红,眼珠子却黑得发亮,闪着饿狼一样的光:“好……”
这样的光,她只在米儿眼里见过。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瞬间就从泥沼中脱身了,蹭地站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道:“好,我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