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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女儿心(三)

御察府公堂之上,沈上大夫扶着额看着这几个人,隐隐觉得脑中轰鸣作响。此案本是简简单单让付轩认罪,判欺君斩首便好,可这妇人却出来喊冤,指认了温家,付轩之父付大人也摆出了一副有冤说不出的模样。虽然指认的是温家,可这话里话外难免扯到了大公主,他又如何去向大公主求证,更何况底下坐着的温侍郎冷着一张脸,只说是付家隐瞒不报。

张相将此事交与自己主审,正是考察之举,若是自己审判有半点不公,不就把仕途也赔在了里头?

他按了按眉心,刚想吩咐择日,便听堂外传来通报。

“大公主二公主驾到一”

堂中人纷纷行礼侧目,见两个女子走了进来。

“微臣参见大公主二公主。”沈大夫赶忙下跪行礼,心却吊了起来,想着大公主这一来,那妇人怕是不能再开口了。

“沈大夫免礼。本公主知道今日是要审付家欺君一案,因本公主也多少牵扯其中,便来此以便大夫问话。”祁涵月道。她出宫前好好梳洗了一番,此时高髻华裙,金装玉坠,正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装扮。

“你就是付轩的妻子?”待众人平身,祁涵月这才转身看向地上护着肚子哭得楚楚可怜的妇人,开口问道。

“是。”吕氏见她看自己,缩了缩身子,眼中却闪过一抹怨毒之色。

祁涵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又看向了付轩,眼神复杂。上一次见他还是她的未婚夫婿,上一次见他,她还是个含羞带怯的少女,而如今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只有厌恶。

付轩见了祁涵月,只一个劲地缩着头躲避她的眼神。

两位公主的到来让堂上众人都不敢轻易开口。没人能想到这个被人议论着的大公主会轻易前来,看自己的未婚夫婿因另娶他人而定罪,看她未婚夫婿的怀孕妻子暗指她逼婚迫害。

沈大夫请了二位公主坐下,举袖擦了擦汗。

祁溪和坐在祁涵月身旁,冷眼看着付轩,道:“欺君之罪已是实罪,怎么沈大夫还不将人压下去?”

吕氏一听她要处死付轩,不顾一旁付大人使的眼色,忙哭道:“大人冤枉,我夫君确实不是有意隐瞒。他本已与我成婚,是温家说要让他成为驸马,才让他休弃我。我来官府击鼓,我不过是想留住我腹中孩儿的爹啊!”

“一派胡言!”温侍郎拍案而起,指着吕氏怒道:“你们二人礼法私通,却还欺君瞒上,怎么还是我温家的错?”他话是对着吕氏说,眼睛却看了一眼跪着的付大人。

付大人也瞪了他一眼。想当初明明说好让他儿子娶了公主,从此温家和付家便可借皇亲一同平步青云,延续世官。可当温家发现付轩暗藏娇妻,不仅没有告诉他,还暗中派人劝付轩逼死自己的妻儿,逼得那吕氏为保命报官。如今还想让他付家一力承担罪责,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所以他才一定要把温家拖下水,只要大公主和温家牵扯进来,让皇上知晓他付家是被利用的,就还能求个轻饶,有一线生机。

木锦看着这堂上的混乱,紧紧皱着眉。她拦不住祁溪和,只得跟了出来。如今这般状况,二位公主来了又能如何?反倒主动现身惹人非议。

“温大人这私通二字倒说得不错。”祁溪和轻轻开口,堂上静了下来。

“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可不就是私通?”

吕氏听了,涨红了脸道:“不是的,我夫君他将家中祖传的玉佩都给了我。”说着那妇人取下了腰间的玉佩。

“我身为大庆公主,竟不知礼法松乱至此,一枚玉佩也可抵婚户簿了。”祁溪和看都没看那玉佩,轻笑一声道。

祁涵月侧头看了一眼妹妹。沈大人忙接了话道:“无婚也未记于户簿,却是私通。”

木锦见状道:“既是私通,便是外室。既是外室,何来温家逼人休妻一说?”

沈大夫听到这松了口气。自己本是审的欺君之罪,却被这妇人扯出了温家与大公主仗势欺人。因牵扯皇家他不好当庭细问,可二公主一来短短几句话便推了此案。

吕氏跪坐在地,一边哭一边看着付大人和付轩。她和付轩是私定终身,可付轩一直承诺她会给她一个真正的妻子名分,后来他也说只要他再进个官,便可以谎称生病,退了这门皇亲。

若不是温家人发现了,还逼他,他不会要休自己,自己也不会一时头脑发热报官。如今付轩死罪难逃,可她和她的孩子还要活下去。付大人说,只要她指证温家,就能保下她和她的孩子。

“可吕氏是入了族谱的。”付大人跪地道:“我儿糊涂,竟将吕氏记上了族谱,公主殿下,请恕微臣教导无方啊!”

吕氏继续哭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管如何,入了族谱,便算作是妻了。祁溪和一愣,却见身旁的祁涵月站了起来。

“所以付轩当真是已有妻子,却还求娶本公主?”

她轻轻发问,眼神一一扫过温侍郎、付轩、付大人、吕氏。

“君子不纳二妻,我堂堂大庆大公主也绝对不为人二妻之一。既今日你付轩背信弃义,负了族谱有名的妻子,还诓了皇上与天下人,本公主便与你在这公堂之上,断个干净。”

说罢,祁涵月拿出了一张红纸,上面是祁涵月与付轩的生辰八字,是他们二人的定婚凭证。

她抬起手,一下子将纸撕成了两半,然后继续,撕成了一把碎片,随即挥手扬去。

“从今往后,我,大庆公主祁涵月,与你再无瓜葛。从前我没有逼你娶我,而今更是在此我废弃了你。”

女子冷冷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大堂。付轩抬头看着祁涵月,看着这个曾与他结下良缘的女子,有些羞愧地垂了眼。

“沈大夫,我姐姐说了未有逼迫之行,付轩也已不再是皇亲,付家欺君之罪可以定了。”祁溪和回过神,对沈大夫道。

沈大夫当即定罪,付轩按律斩首,付家其余人流放边疆。本来迟迟未定便是因为付家与温家的牵扯涉及了大公主的闺誉,可如今祁涵月亲自撕毁婚约,他也没有顾忌了。

在大庭广众亲自撕毁与负心背弃之人的婚约,这样的女子,怎么能是不清白端正的呢?

看着付轩等人被拉下去,祁涵月突然觉得自己手心出了许多汗,方才撕纸的指尖隐隐作痛。

温侍郎见祁涵月方才站出来,断清了与付家的牵扯,松了一口气,上前对祁涵月道:“大公主您受惊了,微臣……”

“温侍郎此前在本公主面前妄议皇家亲事之事,好像还没定罪?”祁涵月侧身,冷冷地看着他,看着这个送自己母妃进宫,又差点把她送到虎狼之穴的人。

温侍郎一愣,却又见祁涵月淡淡笑了:“不过到底您是涵月的外祖父,如何能够怪罪?”

“母妃曾教导涵月要宽宏大量,这一次便不算了吧。”祁涵月淡淡道,转身离开。

温侍郎站在原地,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地发冷汗。

筹谋多年,如今,算是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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