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场又一场,而宫中梅径的红蕊白梅也都已然盛开,似乎是为了迎接年节,看着如霞如海,一派喜然。
“齐嫔娘娘倒真是来我屋里坐坐。”
垂雨阁中,杜昭仪正在修剪着瓶中插着的梅花,便见齐嫔上门来了,便笑着起身相迎,不过那笑容倒是没有什么温度。
齐嫔一改近来冷淡的态度,上前亲昵地扶起了行礼的杜昭仪,道:“杜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俩住在一处,自然要多多走动。只是妹妹近来身子有些不舒服,才没能常来。”
杜昭仪淡淡笑着没有接话。前几天皇上来的时候,她可是还看见齐嫔专门去了宫门口迎接的,何来什么不舒服?
齐嫔坐了下来,看了看桌上的梅瓶:“杜姐姐这是在修剪花枝啊?”
杜昭仪看了看自己刚刚剪落下来的梅枝,伸手拿起一片残花,回道:“是啊。近来宫中梅花开得甚好,我便让人摘了一些回来做插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垂眸说道:“原先在王府,皇后娘娘也是极喜欢梅花的,还有冬日红和雪间月几种在冬时开放的茶花,娘娘也是极欢喜的。”
齐嫔闻言,眼神悄悄一案,看了一眼杜昭仪手中的残梅:“是嘛?倒是听人说御花园一处角落,冬日红和雪间月正开得盛,难怪皇后娘娘喜欢往那里走。”
杜昭仪道:“齐嫔娘娘若是想去看看,我便陪娘娘走一走。”
齐嫔摆了摆手,道:“姐姐不用麻烦了。妹妹今日来,其实是特地让尚膳司做了一样家乡小菜,想来给姐姐尝一尝。”说罢,她招了招手,身边的婢女就从食盒中拿出了一样小菜。
“这是我家乡的家常菜,今儿突然有些嘴馋,便想吃了。又觉得独自一人用着难免寂寞了些,便带来给姐姐尝一尝。”
杜昭仪谢了一声,却没急着动筷子,直到看见齐嫔先夹了一口,才拿起了筷子。然而她还没有夹起一口,便见齐嫔突然拿起帕子一口吐掉了嘴里的东西,又捂着嘴干呕了几声。
“齐嫔娘娘这是?”
齐嫔干呕过后,抬起红了的眼,有几分羞愧地道:“真是对不住姐姐。妹妹明明是念着这菜念了许久了,却不知怎的到了嘴边……许是尚膳司的人不会做,味道做坏了。姐姐也别用了。”
杜昭仪看了看那盘精致的小菜,心中萦绕着一丝疑惑,就又听齐嫔的婢女一边给齐嫔顺着气一边道:“奴婢看着这小菜没什么问题。昭仪娘娘您别见怪,我们主子这些日子常常这样,动不动就想吐,胃口还变了许多,总说有些东西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杜昭仪闻言,眼眸眯了眯,看着还在干呕的齐嫔道:“娘娘既然如此,就该请太医来看看。”
齐嫔轻轻按着胸口,道:“也许只是冬日里,受了些寒。今日倒让姐姐看了笑话。”
杜昭仪弯了嘴角,笑容温柔娇艳:“我看着,齐嫔娘娘可不是受了风寒。这像……有了身孕。”
齐嫔闻言一脸惊愕,怔了怔道:“姐姐是说……”
她身边的婢女倒是很快反应了过来,赶忙叫了人:“快!去给娘娘请太医来!”
齐嫔愣愣地抚上了小腹,道:“我难道真的……”
杜昭仪看着齐嫔又惊又喜的神色,笑着道:“等太医来了,就知道了。”
面上笑得温柔,杜昭仪的眼底却藏着一丝讽意。齐嫔这副模样,想来定是有孕了。可是她自己不知道,杜昭仪对此是半分都不信。祁政这几日没来后宫,赵晴若又在未央宫安养,齐嫔寻不过去,便来她屋里演这一出,想来就是为了今天让她做一个见证人。
没想到她倒是有福分。杜昭仪一边陪着齐嫔说话,一边在心中暗暗想着。
不过,赵晴若的孩子还没出生,这宫里就有了一个孩子,倒是又能热闹起来了。
……
太医很快来了垂雨阁,确诊了齐嫔是真的有孕了。这个消息一下子传遍了后宫,赵晴若听闻时,正在用着一碗安胎药。
“皇后娘娘。”于慎禀报完后,见赵晴若不说话,又唤了一声,面色有些凝重。虽然赵晴若如今已经怀孕了,但是孩子没有出生,是男是女尚没有定论。而如今齐嫔又有了身孕。那万一她肚子里那个是个男孩,而赵晴若的……
“她倒是个有福分的。”赵晴若喝完了药,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缓缓说道。“皇上知道了吗?”
“垂雨阁的宫人待太医一确诊,就去承乾宫禀报了。这会儿该是知晓了。”
赵晴若点了点头,道:“齐嫔有孕,是喜事。传本宫的旨去尚宫局,让他们谨遵着齐嫔的需求,好好伺候着,膳食衣物也都注意着点儿。之前本宫用的补品,也备一份送去垂雨阁。”
于慎见赵晴若再没有旁的话,看了身边的竹容一眼,见对方的目光也是平和,便打消了自己心中的一丝不悦。
赵晴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目光微微黯沉。
自己的孩子尚在腹中,齐嫔便有了身孕。赵晴若说不担心是假的。但她也不会去争这些。她还年轻,就算这一次是女孩,总有下一次。旁人生了多少孩子,她不想去在乎。因为她的儿子,才会是大庆皇室最正统的血脉。而她也一定会好好扶持自己的孩子,让他能够担得起、坐得稳属于他的位子。
……
“齐嫔有了身孕?”祁政听了元德的禀报,挑了挑眉,但眼睛还是看着奏章,没有抬头。
“是。太医说,已是将近两月了。”元德回道。
日子到也对得上。祁政抬首,冷冷地扫了一眼元德。后者微微出了些冷汗,弯身道:“各宫娘娘们确实都用了那些药。”
祁政闻言,垂眸道:“齐嫔,倒是一个有手段的。吩咐太医好好看着齐嫔的胎。”
此前赵晴若一直未有身孕,新人入宫之后,祁政便暗中做了些手脚。他也特意嘱咐过太医,那些药,都是不会伤身子的。
祁政这样做,不是不在乎自己的子嗣,而是太过在乎。只不过他最在乎的,是嫡脉。从那样的过往中走来,他不想让祁谨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的太子,就应该是大庆名正言顺的未来。
……
如今皇后正怀着孕,齐嫔也有了孩子,宫中确实热闹了起来。齐嫔的父亲是三品知府,虽不是世官之家,但在当地也算是个望族。这样的家世,而今又怀有皇嗣,自然少不了人登门祝贺巴结。
“听说这几日垂雨阁人来人往的,姐姐这是出来躲清闲了?”
刚刚下过一场新雪,韩美人和杜昭仪并肩走在梅径中,一边赏着梅一边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