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你这是多幼稚啊,为了治我家阿寿怕麻烦,竟然这么折腾?照您这说法,合着我爹和阿寿,总得有一个倒霉是吧?这要是我爹这事儿兵科都给事中余怀没注意到,顺利地放了这旨意下达,回头难道别人就不会交相攻谮他用不当手段图谋兵部尚之位了吗?
而且,什么叫海上镖船的事被攻谮,张寿也逃不过去?张寿当初仅仅是直接对华四爷和曹五挑明了此事,一旦口风泄露,别人不会怀疑您这个皇帝,那华四爷和曹五岂不是要背黑锅?虽然她和这两个人都不熟,但也不带这么看人笑话的。您这个皇帝得是有多坑人啊!
就算朱莹一贯想法异乎寻常,算是和皇帝最合拍的晚辈了,此时也禁不住气得几乎要直接拂袖而去。
然而,皇帝却抢在她前面,一个眼神让柳枫把其余宫人和内侍全都屏退了出去,这才低声说了四皇子去国子监九章堂蹭课,结果却被张寿折腾了一番,几乎没委屈哭了的事。
朱莹这一次真的恼了:“怎么,原来是皇上心疼四皇子,所以要找阿寿的麻烦?”
“怎么可能,朕难道就是这么不讲理的父亲?”皇帝见朱莹流露出你就是这样不讲理父亲的表情,他顿时尴尬地使劲咳嗽了两声,一时换上了更恳切的声调,“要是张寿真心管教四郎,别说让他去擦什么黑板,就是抄起戒尺给他一顿好打,朕都不会在意!”
“可朕不就是生怕张寿怕麻烦,只想着挫一挫四郎的傲气,如果四郎气得在九章堂呆不住,然后回来了,他也就省了一个九章堂有两个皇子的麻烦?”说这话的时候,皇帝完全像是一个为了孩子焦头烂额的父亲,“人人都想当皇子师,想当未来的帝师,就张寿怕麻烦!”
朱莹顿时无语了。外头这惊涛骇浪的,结果却是因为皇帝这个偏心眼的父亲想要找怕麻烦的张寿的麻烦?这事怎么这么拗口呢?
她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这位从小到大就当半个父亲看待的天子——因为皇帝实在是和严肃正经的朱泾没法比——差点没和从前某些独断大臣气得把手指戳到他鼻子上。
“阿寿就算怕麻烦,但他当老师却是最称职的,哪怕四皇子只是跑过去蹭课,他也不会故意刁难,皇上你既然知道那桩课堂上的小事,那你难道不知道三皇子出手帮忙之后,阿寿说以后让人轮流帮四皇子的忙?四皇子要是真觉着委屈,他这几天为何还去九章堂?”
“阿寿之前还对我说,三皇子如今性格越来越开朗,越来越有主见,倒是四皇子那冲动冒失的性格要好好磨一磨,用小挫折让他去自我反省,否则就这么一路看似高歌猛进,人人看在您的面子上都纵容他,以后万一真的遇到大挫时,反而容易一蹶不振!”
说到这里,朱莹就毫不留情地伸出巴掌,砰的一声拍在了皇帝面前的大案上:“再说,阿寿怕麻烦又怎么了,碍着他做事了吗?还是皇上您硬塞给他的事情他没有做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这样恪守本职的人反倒不好,难不成还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好?”
皇帝被朱莹说得哑口无言,转念一想,大概是自己看惯了野心勃勃向前冲的人,再一看张寿这不管事不上进,似乎管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就心满意足的性子,于是就觉得各种不顺眼。毕竟,张寿这才十七岁,不是七十岁!
而朱莹见皇帝这无话可说的样子,当即就轻哼一声道:“不过阿寿说了,那些粗浅的讲史,他在半山堂都已经教过了,如今三皇子和四皇子在九章堂,他只会教他们算经,其余的都不会教他们。而且四皇子毕竟没考上九章堂,与其天天来蹭课,不如用更好的办法。”
这一次,皇帝顿时找到了岔开刚刚那难堪话题的机会,赶紧强笑问道:“什么办法?”
“阿寿说,他只有一个人,九章堂一年级二年级都是他上,等二年级的学生们回来,这一年级新生迟早也是要人代课的,之前他已经说了,推广学生自己给自己上课,从三皇子开始。毕竟陆三郎没那么多时间,迟早要他们一个个亲自上。”
“既然如此,阿寿说,三皇子既然早晚都要第一个上阵的,不如让他从教四皇子开始。”
“呃……”皇帝登时露出了惊讶意外的表情。让三皇子给四皇子上课?在他印象中,那兄弟俩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四皇子叽叽喳喳都是声音,三皇子却从来都只在一旁腼腆地笑着听着,如今让当羞涩腼腆的哥哥给冲动聒噪的弟弟授课,这会不会……
朱莹却扬了扬眉道:“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将来总要分开的,与其皇上心软成全他们如今去一块上课,不如让四皇子上午学别的,等下午四皇子回来,利用一切时间来教他,阿寿说,他会帮三皇子预备讲义的。何不让三皇子试一试?”
自己明明想要借着心里早就打定主意的两件事难一难张寿,如今却被张寿利用朱莹反过来将了一军,皇帝顿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可他越是深思,越是觉得这样一种安排确实更符合如今的状况。且不说两兄弟感情再好,将来也会因为际遇不同而分开,就是为了磨砺一下他们,也应该按照张寿这建议去试一试。
因此,心情异常复杂而微妙的他足足好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那就姑且看看吧。”
朱莹这才似笑非笑地说:“既然是这样,皇上你挑起的我爹这件事,打算怎么解决?”
“什么怎么解决?”皇帝有意装糊涂,见朱莹顿时拉长了脸,双手一按桌,凶巴巴地逼上前来,他赶紧一本正经地说,“朕刚刚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莹莹你千万别会错意思,朕本来就想让你爹当兵部尚,绝对不是拿他出来当挡箭牌!”
朱莹这下子真的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盯着皇帝,脸色狐疑地说:“真不是哄我?”
“当然不是!”皇帝用极其坦诚的目光看着朱莹,“不止是你爹,朕之前不是把沧州升格了吗,又把大兴县和宛平县也一块升格了,本来还想把管着外城的南城兵马司提到四品,然后交给你大哥,还问过张寿,可惜这小子滑头。”
“总之你回去问问你大哥,是打算赋闲呢,还是去锐骑营挂个名头呢,还是愿意去南城兵马司。朕知道寻常人在军功赫赫之后,再看南城兵马司这琐碎繁复的一摊子,难免会觉得这是大材小用,但朕知道你大哥那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