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好似一个梦,而周穆做了两个梦。
第一个梦,他叫周穆,燕朝子民,绵州屠户周家长子,虽非显贵,但也丰衣足食。
第二个梦,他也叫周穆,华夏人,平常人家,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过完平淡的一生。
第一个梦止于十六岁,第二个梦始自十六岁。
梦的尽头以为是醒来,却是一片虚无,于虚无中又仿佛滋养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渐渐地,他能听到嘈杂的声音,能看见一线光亮……
“二爷,三爷……”
“不好了,管家倒了……”
“快,快去叫柳郎中……”
“……”
嘈杂的声音出现又消失,那一线光亮却在缓缓放大。
周穆感觉头脑非常清醒,他能清楚地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但却捉摸不透流速,可能几年,可能几月,又或是几天。
光亮越来越刺眼,一阵晕眩过后,他醒了。
……
“我,我这是在哪?”
周穆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雕着流云的梁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嘴巴泛着苦涩。
床边趴着一个瞌睡的红衣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听到周穆的声音后猛得抬起头来。
她双目通红,满脸疲惫,却难掩眉宇间的英气。
“少爷,你醒了!”
红衣少女的声音很好听,入耳犹如清澈的溪流淌过,深沁人心。
周穆看着似曾相识的人和物,脑袋隐隐作痛,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爷,你没事吧。”红衣少女见周穆皱眉,略含担忧地询问。
周穆脑海中记忆翻涌,缓缓问道:“没事……你是红月?”
红月,第一个梦中周家收留的孩子,七岁就跟在周穆的身边。
所以,第一个梦是现实?
可第二个梦那样的真实,真实到他现在还记得许多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
“我是红月。”红月看着周穆陌生的神情,只当他是大病初愈,精神恍惚,不禁有些心疼。
“躺着有些难受了,扶我起来吧。”周穆感觉他躺了很久,浑身僵硬无力,如朽木一般,便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
红月见状赶紧扶着周穆,让他缓缓坐起来半个身子。
随后红月手忙脚乱地端茶倒水,伺候周穆润了润喉咙。
周穆嗓子舒服多了,坐在床上缓缓活动头颈,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回忆。
……
周穆,燕朝子民,西南域蜀川界绵州周家的少主。
周家发迹于其父周正,是从屠夫做起的家族。
士农工商,虽然燕朝商人的地位有了显着的提高,但总归是末流,入不得台面。
即便周家堆金积玉,富埒陶白,但依旧被士族看不起。
周正积劳成疾,前些年因病去世,其母更早时难产而逝。
周正没有姊妹,只有三个弟弟,分别是周家二爷周延,三爷周澜,四爷周涵。
二爷周延没有本事,但却野心勃勃,一直都在觊觎家主之位。
在周正去世之后,其行更是昭然若揭,妄图鸠占鹊巢。
三爷周澜是个武痴,目不识丁,年过三十还没有婚配,他整日里就喜欢抱着一杆红缨虎纹长枪,走哪带哪,从不离身。
他在江湖中曾闯出过偌大的名头,被人尊称为“霸枪”。
四爷周涵是个老生,因为某些事情而整日花天酒地,久未归家,与家里不和睦。
四兄弟里,周澜唯周正马首是瞻,关系最为密切。
……
周穆默默地回忆着,红月也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
“我想出去走走。”周穆感觉脑子里很混乱,突然向红月说道。
红月沉默片刻,看着周穆逐渐恢复红润的面庞,最后点头同意——她向来不会反驳周穆。
红月搀扶着周穆缓缓起身,周穆起先还有点不适应,但在摇摇晃晃中渐渐摆开了红月的搀扶,走到了房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