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当日在林家外,定有人也抱着类似这样的东西混在众人当中,将‘鬼影’投到了青墙上。还有那夜在留府外招到的‘鬼影’也大致如此,是有人躲在暗处而为,当时还有火光闪现,一定是有人如同在望仙桥那般抛出了烧的棉团之物。嘉王殿下等人在望仙桥撞到的鬼影更是如此。”慕清颜回忆道。
“鬼影乍现着实让嘉王受了一惊,但明白过来是事在人为之后,更令其惊骇的是有人敢针对他与朝廷下手,在临安行此风浪,且以为做诡之人藏匿极深,险不可测。”韩致远弹指敲敲瓦罐,“其实作怪的人并没有藏匿,她就大胆的站在众人面前,还将安南鱼锦特意指出来,用嘉王的玉吊坠为你换了一片毒果干!”
这也就是为什么会在同一时刻,于望仙桥洞中发现了那个抱着破瓦罐的哑巴!
想起自己送出的那份关心换到的是一场算计,慕清颜的心情自然低落。
“好了,没什么不快的。”韩致远把夜光石小人儿从瓦罐中取出,“人心本来就是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习惯就好了。”
“你被人心伤过吗?”慕清颜追问。
只是嘴上说说与亲身经历根本无法相比,感受并不是凭空就能生有的。
夜光石的的亮色映在韩致远的脸上,一闪而过的凝滞从慕清颜的眼前溜掉,落在她眼中的是无所谓的笑容。
夜光石从韩致远的掌心抛起,又落回到那只依旧缠着药布的手中,“我办了那么多事,遇到过那么多人,你说有没有被伤过?”
把问题抛回给慕清颜,韩致远转身猫着腰朝暗道里面走。
暗道并不深,也就是只有几尺,没几步就到了头,而且宽不到二尺,凭着韩致远手中的那个小人儿照亮,随着夜光石的特性,光色渐渐加重,竟能取代油灯,将暗道内完全映照清楚。
又矮又窄又短,与其说是暗道,倒不如说是个暗洞。
洞内的空气渐渐稀薄,影响到呼吸,慕清颜又折回入口,转动那块活动的石头把“生死门”打开。
下水渠中的腐臭味灌入洞内,虽然难闻,但最起码还有生命的气息。
“是死路吗?”慕清颜问。
韩致远将暗洞上下左右以及尽头全部仔细查过,“应该是。”
慕清颜前后看看,“偷偷造了这么个洞就为了藏一只瓦罐,有点说不过去吧?”
“肯定不只是为了藏瓦罐。”韩致远从角落攥起一把灰屑。
“这好像是烧掉的纸物。”慕清颜歪过头,从韩致远的肩侧看他手中的东西。
韩致远将夜光石小人儿放到脚边,在那堆灰土中翻看,捡出几片大至指甲盖小至豆粒般的纸屑,回手递给慕清颜,“先收起来。”
慕清颜小心翼翼的接过纸屑,准备从衣摆上撕扯一块布。
“你就连块帕子都没有?”韩致远的左肘撑在膝盖上,半侧转身,问。
慕清颜手一顿,“都丢了,没钱买。”
“不是让你问吴伯预支俸钱?”
“顾得上么!”
慕清颜说着,继续准备扯衣摆。
“少给我韩家丢人!”韩致远从袖中抽出一块帕子,刚要朝慕清颜丢去,扬起的手突然停了下来,“我想起来了,之前你在一扇门洗脸的时候,我记得给过你一块儿。”
慕清颜一想,好像有这么回事,反正后来是没见着,可能忙来忙去的不知道丢到哪儿了,韩致远问的这么直接,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没有吧?我怎么不记得?”慕清颜故意否认,身子向前猛地一探,从韩致远手中夺过帕子,“你可别为了一块帕子跟我算账,这都是你一扇门的开销。”
“我不为一块帕子跟你算账,要是这纸屑丢了一片,扣你三个月俸钱。”韩致远轻轻的打掉手上的灰土。
慕清颜把纸片仔细包好,“你还指望把我扣在韩家三个月?”
“你希望多久?”韩致远反问。
慕清颜握着帕子的手微微发紧。
是啊,她希望多久?那自然是时间越短越好,说明所有的问题都尽快解决掉了。
现在算起来,从替嫁开始整整过了十天,还有多少十天能够找回叔父,求得答案,结束这一切似梦似幻的辛苦?
她知道,韩致远问她的意思也并不是真的指要在韩家多少天,而是在反问她,黄裳案何时真相大白?
她不知道。
韩致远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吩咐道,“退回去,把那个瓦罐里的东西掏出来。”
慕清颜松开帕子,收起包好的纸片,回身几步,拿起瓦罐,伸手在里面摸,摸到韩致远所说的底托,用力拔了几下,拔出了一个铜钱般大小的环,环心正好可以将夜光石小人儿的头部插进去。
接着又把这个环下连着的半截指头长短的木棍拔出,正是这个木棍带动嵌入环中的小人儿旋转,再然后就是牢牢粘在罐底的一个圆球状带着一个短柄的东西,慕清颜试了几次,没有拔掉。
“不用拔了,就是这个。”韩致远捏着那截木棍,从中掰断。
看似一根实棍原来是空心的,韩致远从里面抽出一张纸条,“这就是陈秀娘留在这里,等着给我们看的东西。”
“你是说,这是陈秀娘故意留给我们的?”
“不然呢?她把其他东西全部清空,只留下这么一个关于鬼影谜底的瓦罐,就是为了给我们解疑?”
慕清颜一想也是,这个暗洞明显是被故意清空了,可偏偏留下了瓦罐……而且是陈秀娘亲口说出了杀害小刀子的经过,提到这个暗洞的存在,否则这个暗洞的机关墙那般厚实隐秘,也不容易被察觉。
“她在这里做好准备,是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果?”
“只能说是以防万一。如果她真想到自己的事肯定办不成,离开临安城就不会再冒险回来。”
韩致远把纸条展开,将夜光石移近照亮,迅速地过了一眼便很快又折了起来。
慕清颜只扫到纸条上似乎画着弯弯曲曲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