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南回来已经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白晓棠的生活颇为闲散，不是和时光厮混在一起，就是去林婉儿或艾利克斯的店里消磨时间，生活倒也充实。 但今天，她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做什么，时光出差去了，林婉儿出国采买咖啡豆去了，就连艾利克斯也进修厨艺去了，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闲人。 桌上传来一声震动，她迅速抓起手机，是林莎莎的经纪人老周。 “莎莎，休息好了吧，是不是可以开始工作了？” “可以了。” “太好了，来救个场吧，坐最近的航班飞过来。” 她飞奔出门，终于有事可做了，顺便给自己赚点零用钱，为舒凡减轻点压力。 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五分钟不到，白晓棠身上的纯棉t恤已被汗水浸透。 走出机场，她四下寻找老周的身影。 远处一个身着花衬衫、白色短裤的男人兴冲冲地跑过来，“哎呦——我的莎莎啊，你可真是我的大救星！” 老周想给白晓棠一个拥抱，她灵巧地避开了，老周没在意，开始熟络地和她抱怨起来：“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不敬业呢？就因为天气太热，说不拍就不拍了。这临时让我上哪儿找人啊？还是我们莎莎最靠谱。” 她只能干笑，说多错多，少说为妙。 “你怎么还穿个t恤呢，这得多热啊，走吧，咱们先去酒店，”老周接过她的背包，随手截停一辆出租车，直奔落脚酒店。 半路上，老周不停打量白晓棠，想开口询问她的近况，但从刚刚短暂的接触，明显感觉她和自己生分了，也许是记忆还没恢复吧，老周将到嘴边的话默默咽回肚子里。 到酒店楼下，老周递给她一张房卡，两人一起步入电梯间。“莎莎，半个小时后大堂见，咱们去吃饭。” 她自己住一个标间，房间不大，但很干净。锁好门，她立刻冲进卫生间冲澡，她虽然在湿润的南方出生，却在干燥的西北长大，她现在已经无法适应这种潮湿的气候。 洗完澡，她换上一件丝质连衣裙，便拿上房卡和手机出门。 楼下除了老周，还有三个人，她不知道林莎莎是否认识他们。 老周朝她招手，见她走近，为她一一介绍，“莎莎，这位是这次的摄影师韩哥，这是摄影助理小贺，这位是化妆师潘潘。” 韩哥目不转睛地上下打量白晓棠，然后把老周拉到一边，小声嘀咕，“老周，你和我玩儿狸猫换太子呢？” “哎呦！韩哥，你眼睛真是毒啊。不瞒你说，莎莎初春的时候出了一场车祸，挺严重的，所以，脸部做了些修整。” 韩哥快速瞟了一点，然后点点头，“难怪。” “韩哥，你之前见过莎莎？” 韩哥嘿嘿一笑，目光狡黠，“见过，她前男友王楠是我老同学，总拿她照片到处显摆。” 老周嗤一声，“那个小白脸啊，早就被莎莎甩了。”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他们耳朵里。小贺和潘潘尴尬地看着白晓棠，这两人说别人八卦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 白晓棠倒是乐意听，甚至想加入他们的阵营。 接下来，韩哥和白晓棠寒暄了几句，一行人便奔向饭店，老周挑的是一家比较有名的苏菜馆。 餐馆生意非常火爆，屋里的座位已经全部被占满。他们便在露天找了个桌子坐下，晚风轻拂，倒是十分惬意。 老周将店里的招牌菜全部点了一遍，盐水鸭、美人肝、炖生敲、清炖鸡孚、凤尾虾等等七八道菜，又点了几瓶啤酒和桃花酿。 白晓棠灌了老周几杯啤酒后，老周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源源不断地倾泻林莎莎昔日的情史，桌上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对故事中的男女主角品评一番，白晓棠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其中，完全忘了自己就是女主角。 菜肴美味可口，氛围融洽，白晓棠也忍不住小酌了几杯桃花酿，甚至和韩哥达成君子协议，以后她就是韩哥的御用模特，老周简直乐得合不拢嘴。 八点钟，时光的视频电话过来了。她赶紧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你终于忙完啦？” “嗯，开了一天的会。”时光靠在沙发上，把电话拿近仔细瞧她，俏生生的小脸红扑扑的，“在喝酒？和谁？” “你猜猜看呀。”她眨了眨眼睛，卖关子。 “林婉儿？” “不是，你再猜。” “那和谁？”除了林婉儿，他不知道她还有别的朋友。 “我的工作伙伴。”她抿嘴笑
，“我也有工作了，而且还达成了一个战略协议。” “哦？”时光被她的快乐感染，不禁坐直身子，“我们莎莎这么厉害？这次在哪儿拍？” “江宁。” 时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给我个位置，我现在过去，十二点前能到。” 她发了位置过去，心里美滋滋的，回到位置上，眼里仍是笑意。 “莎莎，又交男朋友了？”老周八卦道，“这次是干什么的？” 一时语塞，她竟不知道时光是干什么的，“资本家。” “呦！这是要嫁入豪门了？” “是呀。” “祝你成功，别被甩了。”老周拿起酒杯和她碰杯。 “才不会。” 回到酒店十点多，她一直坐在大堂等时光，一个小时后，他出现在酒店门口，她立刻飞奔过去，整个人都挂到他的身上。 时光稳稳地托住她，凑到她嘴边闻了闻，她嘴角仍留有一丝醉人的酒香，“怎么在这儿？” “接你啊。” 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抱着她向电梯间走去。 进了房门，时光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径直走向卫生间准备洗澡。 “关什么门嘛，又不是没看过。”她直接推开门，坐上洗手台，晃荡着双腿饶有兴致地欣赏“现场直播”。他那豪放的洗澡方式让她忍俊不禁。一瓶洗发水顺便洗了全身，从头到脚一通乱抹。 绵密的泡沫也掩盖不住他那壁垒分明的腹肌，线条刚劲有力，简直就是女娲精心雕琢的杰作。 “快擦擦你的口水。”时光斜晲了她一眼，真是没见过这么花痴的女人，“林莎莎，你可要多赚点钱了，以后这就是收费节目了。” 她下意识地去擦嘴，胡说，哪里有口水？“那你这生意太惨淡了吧？就我一个观众。” “那我可以加一个项目。”他忽然向前跨了一步，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浴室。 “好凉！”她惊呼一声。 时光迅速关上水阀，水珠顺着他的短发一颗一颗滴到她的鼻尖，她觉得有些发痒，不禁咯咯直笑。 “小妖精，能笑的时候，就尽情笑吧。”时光低头堵住她的嘴…… - “时光？你睡了吗？”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轻声问。 他淡淡“嗯”了一声。 白晓棠抬起头看他，发现他连眼皮都没睁。 她抬起手，下巴垫在胳膊上，纤细的手指慢慢描绘着他的轮廓，从额头，经过鼻尖，最后停留在嘴唇。 “别玩了，睡吧。”时光捉住她的手，将她从身上拉下来，抱在怀里。 不一会儿，他的呼吸变得平缓而均匀，看来是真的累了。 第二天不到六点，时光便起身返程，她依稀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吻了一下她的眼角。 如果不是老周敲门叫醒她，她可能会一直睡到下午。 这次要拍六套衣服，都是古装，今天先拍两套。 在潘潘的协助下，她终于把第一套衣服完整地穿在身上。这套衣服的配色十分温婉，内衬一条淡粉色的长裙，外搭一件青灰色半透明的薄纱，腰间系着一条红色麻绳编织的束带。 她的头发没有做过多的装饰，只是随意地挽起，整个人显得清丽脱俗，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老周和韩哥纷纷赞美：“莎莎，你美极了。”、“莎莎，你的气质与古装扮相完美契合。” 她也志得意满，觉得当模特也不过如此。 然而，当真正面对相机时，她却不知所措，不知该如何摆姿势，甚至忘记了如何微笑。见她如此局促，韩哥被逗笑。 韩哥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摄影师，他知道该如何缓解模特的紧张情绪，“莎莎，别紧张，我们先不拍，你先适应一下环境，等会儿我们再开始拍摄。” 听到这话，白晓棠松了一口气，没有镜头对准自己，她感觉轻松了许多。 她开始环顾四周的景色。 今天天色有些发沉，原本碧绿的湖水竟变成青灰色，和她身上的衣服颜色倒是很搭。湖水平静地荡漾着细微的波纹，远处的山峦被轻雾笼罩，若隐若现。 湖岸边，树木林立，一株株婀娜多姿的垂柳有序排列，枝条如同轻柔的丝绦般垂坠，微风吹过时，它们便随风起舞，宛如身着绿色长裙的舞者在轻盈地舞蹈。 湖心处，一群欢快的鱼儿游来游去，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黑色的和白色的。她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湖
面，能感受到鱼儿在她身边游动所带来的清凉与活力。 “k，转场。”韩哥喊道。 k了？我还没开始摆动作呢，她有些无语。 “完美，成片一定会很惊艳的。” 韩哥向她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一行人迅速转场，开始第二套服装的拍摄。 三天拍摄下来，她深深体会模特工作的艰辛，在这样的高温下，还要穿戴层层叠叠的服饰，更别提那厚重的妆容了，她也算是理解上一任为什么跑掉了。 更重要的是，为了上镜效果好，这三天老周严格控制她的饮食，现在的她饿得能吞下一头牛。 拍摄任务结束后，老周和其余人都乘坐最近的航班离开。她闲来无事，就定了第二天早上的返程票。 回到酒店，时间尚早，她打算去夫子庙逛逛。然而，如今的夫子庙商业化气息过于浓厚，早已没有当年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的风韵。 没逛多久，她便返回酒店。回到酒店的第一件事仍是洗澡，这里的潮湿让她难以忍受。洗完澡后，她躺在床上给时光发信息。 【忙完了吗？】 【还没，你拍完了吗？】 白晓棠高兴地在床上直打滚，秒回的感觉真好。【拍完了，我明天早上九点的飞机就回去了，你今天过来吗。】 【过不去了，晚上有应酬。】 她有些失望，有那么忙吗？工作比我还重要吗？【好吧，那你晚上别喝太多哦。】 【好。】 又无事可做，想到明天回去也是如此，既然他来不了，不如去找他，想罢，她果断取消返程票，收拾好背包便离开酒店。 时间太晚，已经没有直达的火车。于是，她便沿途拦车，搭到一辆顺风车。 “小姑娘胆子够大的啊？这么晚也敢上陌生人的车，不怕遇到坏人？” 搭到的是一辆货车，司机是一位性情豪爽的东北大哥，姓刘。 “现在治安这么好，哪里会有坏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吗，不过还好遇到我。”刘大哥发出爽朗自信的笑声，“小姑娘饿不饿？后座有面包和火腿肠，饿了就随便吃。” “真有点饿了，那我就不客气啦。”夫子庙旁边的鸭血粉丝汤，她没吃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此刻正需要东西填饱肚子。 “千万别客气。” 她翻出面包和火腿肠吃起来，不一会儿又吃了两包方便面。 刘大哥不免赞叹，“嚯，小姑娘胃口够好的啊。” “我从小胃口就好，吃啥都香。”说完，她将方便面的碎渣全部倒进嘴里，一点也不浪费。 “能吃是福，小姑娘你有福气。” 一路与刘大哥聊天，不觉间就已经到了淞沪。不知道时光在哪里，便让刘大哥随便找个地儿将她放下。 下车后，看了眼周围，大部分楼群都已经熄灯，偶有几点亮。打开手机看时间，已经两点了，他会不会睡下了？ 【睡了吗？】她试着发了一条信息，很久都等不到回信，看来已经睡下了。 白日的余温还在，夜晚也不觉得凉。 白晓棠一个人慢慢悠悠地在淞沪的街道游荡，一会儿停下来看路边睡觉的小猫咪，一会停下来看天上高悬的明月。不知不觉，竟走到外滩，她索性找个位置坐下，静待日破东方的美好时刻。 伴随着朝阳初升，黄浦江畔的建筑群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整个城市都苏醒了。 六点一刻，时光醒了，看到信息不禁皱起眉头，她怎么这么晚还不睡，【昨晚干什么了？怎么那么晚还不睡？】 刚准备起身，她的电话就过来了，他皱眉，“莎莎，你这是一晚没睡？” “睡了呀，又醒了。”她没有说自己在淞沪，想给他一个惊喜，“你昨晚是不是喝了很多啊？” 他揉了揉额头，又躺回床上，“嗯，喝了不少。” “资本家怎么比我们小模特还辛苦啊？” 他笑了，“不是说了，我是努力工作的资本家吗。” “那资本家今天什么行程啊？” “一会儿飞羊城。” “哦。” 听见电话里的声音略带失望，时光的嘴角微微上扬，“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回京啊，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女朋友了。”她垂着头，踢了一颗路边的石子。 “谁啊？” 她低声说，“我呀。”
“哦？”他笑了，声音沉沉的，带着点慵懒，“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是你自封的头衔吗？” “你……” “我怎么？” “没什么，再见！” 他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忍不住笑出声，脑海里浮现那气鼓鼓的样子，像极了河豚。 穿戴整齐后，他的目光落到桌上的小盒子，忍不住打开，一枚戒指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它的主人。 戒指是纯手工制作，戒面上还带着凹凸不平的敲打痕迹。戒指的一侧，镶嵌着一圈大小不一的碎钻，熠熠生辉，使得整颗戒指看起来像是一颗小巧精致的皇冠，她戴到手上一定很好看。 这几天他真的很忙，一边处理公司的事情，一边制作给她的惊喜，但乐在其中。 他“啪”的一下扣上盒子，“回京！” “混蛋。”她对着电话骂，骂了一句不解气，又狠狠骂了一句“渣男”。 白跑一趟，那个混蛋又去羊城了，总不能又跟着去吧。人要脸，树要皮，她也要争口气。于是，她背着背包在清晨的淞沪游荡，街边的小店陆续开门迎客。 她随便走进一家店，点了一份小馄饨。吃了第一口之后，立刻又加了一碗和一屉小笼包。 时光坐在车里，不停地把玩手中的小盒子。计算着时间，此刻她应该已经落地了，十二点左右便能回到家中。不自觉地，他整理了一下衬衫，端坐在车中。 从天光大亮等到太阳西沉，时光的表情逐渐焦躁，他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在哪儿？】 “要你管？”她对着电话哼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咬开生煎，以免被里面的汁水烫到。 等了三分钟也见不到恢复，他拨通她的电话，没有人接，这只河豚定是生气了。 他继续编辑信息，【河小姐，接电话有惊喜哦，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先到先得哦。】 “喂，舒凡。” “紧急任务。” 时光满脑子疑惑，刚刚明明占线了，怎么这会儿又关机了，难道登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