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瑟瑟,撩开清晨轻纱似的薄雾,一线金红的旭光透过云翳,懒懒的洒向院落。
院儿里人影穿梭,早早便有丫头在院儿里清扫,忙着一日的活计。
玉簪开了院儿门,火急火燎的抹着汗,三步并两步跨进里屋。
待打帘进去时,水烟已然起身,侧靠在凭几之上,方由玉簟伺候着吃下一碗汤药,漱口过后,嘴中仍泛着苦水。
见着玉簪进来,眉头不禁微蹙,将手中的茶盏递与玉簟,轻拭了唇角,又是坐好的。
玉簪这会子发髻松乱,衣襟半敞,想也是不曾换过衣衫的,眼眶染了几分青色,只憋红了脸儿站着,又是不敢轻易开口的,嘴中憋了许多话儿。
水烟半挑起眼帘,心下已然有了猜测,晓得她是急了一夜的,却仍是面上不显,撑起身子,往案边儿走,只顺嘴儿一说:“倒是个死心眼儿的,不懂得变通。”
“是了,若不是婢子死心眼儿的,便是不晓得那粉黛的真面目了,只一屋连同着四姑娘,且都要蒙在鼓里呢。”玉簪拧着眉,轻看了水烟一眼儿,有些悻悻然。
水烟心中冷笑,漫不经心的从妆奁中挑了支珊瑚珠排串步摇宝蓝点翠珠钗,细细在手中磋磨一番,只见得上头的珊瑚珠红润光泽,翡翠水透,玉润珠圆,也是难得的珍品了。
她满意的扬了扬眉,向后递与玉簟,透过铜镜见着她将其扁上发髻,眼波流转,淡然一笑。
玉簪确是没等到主子发话儿的,便又是嘟囔着嘴儿,愤愤道:“昨儿个夜里,我亲眼儿瞧见这粉黛鬼鬼祟祟的去了引嫣阁,只晓得您睡下了,也是不敢声张的,姑娘可真是她肚里的虫子,猜的忒准。”
“我只叫你去看,那丫头是个心眼儿多的,终归是怕惹上事儿的,可没像你那般说的,只多想了。”水烟眸色淡了又淡,眼珠一转,便又是故作讷讷状:“话儿可不能乱讲的,无凭无据的,堂妹妹素来是个稳妥的,且不能叫人污了清白,你只将方才的话儿咽在肚里,论谁也不说的。”
音方落下,玉簪便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只微福了福身儿,猜不透姑娘的心思,点头应下。
没过一阵儿,水烟待着梳完妆的,便是被扶着起身儿,心中思量片刻,便是去各院儿长辈儿那头请了安。
又是折路回去,在屋里静下许久的,眼波流转着,只咬着下唇,只叫着玉簟去拿了里间儿博古架上的凌寒雪梅图,直径去了东院儿。
终归是早晨的,湿气不减,几人到时,身上不免浸了些路上草木的露水。
待到了院儿里的,门下便站着丫头,卑躬屈膝的朝水烟行礼,打了帘迎她进去。
方进去,里间儿的丫头便替她褪下身上微湿的斗篷,往一侧的浮雕黄花梨木施上挂了。
沈水炘闻见声儿,也是被几个丫头拥着,过来与水烟行礼。
姐妹互相见过,便是进到屏风那头,在大炕上头坐下。
沈水炘面上微红,也是丝毫没有准备的,心下不禁泛起一阵儿涟漪,便是不好意思的打量了水烟一番,柔声问道:“三姐姐有甚事儿的,这般来了,倒是没准备。”
正说着,外头帘子微动,这便是有丫头端着茶盏进来的。
水烟眸色淡淡,瞥了一眼儿那头的丫头,又盯着冒着白气儿的热茶好一会子,这才对上沈水炘的眼儿,勾唇一笑,命着玉簟把手上的那幅画呈上来,道:“先前儿便是收了妹妹几件皮货的,心中一直记着,这便想着屋里没个好的,只选了一件儿看的过去的,礼尚往来,还了妹妹的意。”
沈水炘闻言,顺着水烟的意,便是抬眸去瞧玉簟手上的画,甜甜一笑,便是不好拂了意,忙谢过了,只命着秋棠收下,挑了一处墙上挂了。
“我当什么呢,不过是些子自个儿的心意,难为三姐姐还惦念着,只遣着丫头送来便是,竟劳你亲跑这趟的。”水炘朝水烟笑着,语气还是一惯的轻轻柔柔的。
水烟面上淡淡一笑,捧着茶盏呷上一口,看着茶汤上头浮动的沫儿,心中踌躇,淡淡腹诽,该是不知如何说了,怕来的勤,引嫣阁那头疑虑的,只拿着画做引子了。
默了一瞬。
水烟搁下茶盏,不着痕迹的瞥开眼神儿,悄悄在四处看了,只没见着粉黛,却是目光落在屋里几个丫头身上好一会子的。
水炘轻看了她一眼儿,心中不傻,自是会了她的意,只遣了丫头几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