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思宜进宫以前,阿爹不止一次说过,只要不是刺王杀驾的大事,旁的事,她都可以信任甘太后。
前几日,家里的两个嬷嬷也曾进宫,为她向太后寻求庇护。
无论如何,甘太后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崔家子弟去死。
思及此,崔思宜恭顺俯身:“是。
这大婚礼成,她便是大盛皇后,孝顺婆母的功夫,无论如何都得做。
崔思宜领着身后的陪嫁、宫人,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等候。
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大婚定在正月十五,天气尚十分寒冷,福康宫门口又极宽敞。一阵冷风吹来,众人躲都没地方躲。
寒风穿透皇后服制,细细密密的钢针般,刺入身体。崔思宜只觉一双脚站得已是僵了,像被牢牢冻实在了青砖地上。
透骨的寒凉。
太后有什么体己话,要与皇帝说那么久?
难道是……
冻得有些迟缓的脑子尚未转完。
“吱嘎——
福康宫大门,再次打开。却只是一条窄窄的缝隙,全不足以皇后仪仗通过。
出来的人,又是刚才那个皮笑肉不笑的太监。
“什么?
崔思宜身后,从崔家带来的掌事嬷嬷惊呼出声。
今日是大婚,虽说观礼大典已经结束,可臣子均在大政殿门口集结,命妇也按品依次进入后宫。
众人远远地,都能看到福康宫前,广场上的景象。
自然也能瞧见,皇后罚跪。
这怎么行?
可若是不跪……
崔思宜伸手,按住身后嬷嬷,“臣妾,接旨。
爹从前常说,甘太后最是心地善良,绝不会为难他崔拙的孩子。可现在……或许是太后听说了刚才大典上那一幕,对她有所不满吧?
想在这宫里得甘太后的庇护,好好活下去,崔思宜知道自己今日不跪也得跪。
福康宫连个像样点的蒲团都未曾给她准备,崔思宜就这样双膝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寒气像一只只冷凝成实质的小手,慢慢攀上她小腿。不到一炷香时间,崔思宜便觉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这样下去,不行。
崔思宜知道,她短暂地跪一下,没有问题。可跪的时间长了,臣子、命妇探究的目光,几乎要把她单薄的后背,烧出一
个洞来。
甘太后这是要给她立规矩,要打她崔家的脸?
爹真是看错了人……
“郡主,这么跪下去不行。”身后,嬷嬷玉荷凑上来,“老奴为郡主去请太后出来,受您的礼。”
崔思宜:“小心行事。”
“无妨。”玉荷飞快地笑了一下,“老奴和太后有旧,想必太后不会难为。”
还未等玉荷行动,福康宫的门,又开了。
刚才那传旨太监小碎步跑过来。
玉荷退到后面,扶稳崔思宜手臂,“定是太后要唤您进去呢。没事的,都结束了。”
这一番磋磨敲打,也差不多够了。崔思宜毕竟是皇后,这是后宫真正的女主人。
谁料,那太监到了崔思宜面前,反倒趾高气扬起来:“皇上已去大宴群臣,太后娘娘懿旨,说您就跪在这里思过,什么时候太后她老人家愿意原谅您了,什么时候算完。”
顿了顿,那太监又笑:“您别担心,不会错过看晚上焰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