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违心地道:“他一向看不上我这个养鸭子的,硬要我冒名顶替名门贵女。陛下要封我做女官,我当然要留下来,好好地作为一番,不能再叫人小瞧了。”
听罢,赵谦寻没再多说什么,蓁蓁却觉他那清浅的眼神看透了太多。
良久,他沉吟道:“皇叔今日要在大理寺审问蔡进,你和随安一起去替朕监察此案,看看能否探得‘天工巧术’的线索。”
眼下,阖宫上下唯有蓁蓁与随安绝不会是太后的人,赵谦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极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两人。
“‘天工巧术’?”蓁蓁疑惑地看向随安。
随安上前一步,有板有眼地道:“王尚宫,此事尚有一段来龙去脉,且听奴才与您娓娓道来。”
“这话要从前前任大理寺卿董保说起,此人乃太后的坚定拥趸,为助太后铲除异党,曾发明了一样叫‘铜匦’的东西。”
“‘铜匦’又是什么?”蓁蓁愈发不明所以。
随安回道:“‘铜匦’乃一只铜制的方箱,分为东西南北四格,上设投口,一旦奏疏投入后,便无法再收回。东格写着“延恩”,西格为“伸冤”,南格则是“招谏”,北格是“通玄”,各有不同功效,但本质上皆是用来告密的。”
“此物一出便即掀起一场告密之风。不少奸人借着告密残害异党,将朝廷搅得乌烟瘴气。”
“就在一发不可收拾之际,青年才俊卫洪大人粉墨登场。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借铜匦上太后,董保能造出如此奇巧之物定是借鉴了墨家祖传的机关术秘籍‘天工巧术’。”
听到“墨家”二字,蓁蓁不由地为之精神一振,打断道:“陛下要找的‘天工巧术’是墨家祖传的秘籍?”
赵谦寻微颔首,眼里满是野心的光芒,
“是,那‘天工巧术’乃墨家先祖墨子所,记载着极为深奥的机关术。据闻,墨家军当年频造火器,征战南北而立于不败之地,靠的便是这一本奇。朕欲借此,整编新军,掌控军国大权,彻底摆脱太后的控制。”
蓁蓁一惊,暗忖:原来皇帝调查墨家的案子并非是良心发现,要为墨家平反,而是要找“天工巧术”!
而找到“天工巧术”,整编新军,恐怕也绝非仅仅是扳倒郑太后那么简单。
更深一层的,似乎还有要从秦王手中夺回兵权的意味
被自己的猜测吓到,蓁蓁瞳孔微微一缩,在心里道:不,她绝不能让自家祖传的秘籍被人利用,成为指向赵君珩的锐矛。
忽然之间,她又想起了义父陈越,直觉他那炉火纯青的机关术定也是从“天工巧术”中习得的。
然,她自小在义父身边耳濡目染,对机关术早已熟悉得如数家珍,却也从未听他提起过什么“天工巧术”。
是以,“天工巧术”定不在义父手里。
那它到底在哪里?
压住心底的疑惑,她不动声色地看向随安,将话锋引回正题:“后来可查出,那‘铜匦’到底有没有借鉴‘天工巧术’?”
随安摇头道:“自然没有。不过经‘铜匦’一事,朝堂上的异党除得差不多了,太后便趁此机会罢黜了董保的官职。卫大人因告密有功,被破格提升为大理寺卿。”
“然几年下来,卫大人渐觉自己的政见与太后愈行愈远,便投靠到陛下这里,提出寻找‘天工巧术’,整编新军,夺回真正治国大权的良策。而此计的着手点,便是当年领兵抄了墨家的蔡进。”
“蔡进是秦相的连襟,原先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后因押解流放的墨家军有功才被提拔的。此后,他便在朝堂兴风作浪,陷善为恶,诬美为丑,大兴字狱,肆意敛财。”
“当他察觉到卫大人正暗中调查他时,老奸巨猾的他便先下手为强。苦心钻营,终于找到卫大人故世的父亲一篇赞扬先帝的遗作,呈到太后面前,污蔑地言,‘太后垂帘听政多年,卫洪之父竟仍大肆赞扬先帝武仁义,这不是藐视太后吗?依臣看,他们就是想造反!’”
“由此,牵扯出了一系列的字狱。之后的事情,便是秦王回京,为卫大人洗刷了冤屈。”
说到此处,随安突然哽咽起来,“可谁能想到,卫大人一心为了陛下,却又被歹徒残忍杀害。”
蓁蓁心头微颤,追问道:“他怎地被杀了?”
随安咽下干涩的嗓子,又将卫洪遇刺的经过道出。
蓁蓁听完,眼睛顿时瞪得滚圆,愤怒的光利剑般地射出来,气愤愤地道:“这还用查吗?定是那老鸡精派人杀的!当真是个狠脚色!”
赵谦寻听了,不觉猛然一呆。
待咂摸出她口中的“老鸡精”意指太后来,压抑多年的委屈与愤懑似乎一下找到了宣泄口,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意识到自己说了大不敬的话,蓁蓁正窘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皇帝不以为忤地开了口。
“蓁蓁,那你可愿意替朕去大理寺走一趟,打探‘天工巧术’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