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溜溜达达,最后还是如了李丽萍的愿,去了那家她认为小面很好吃的店,每人面前上了一碗小面,两个女生都是2两面,两个男生都是3两面1。
味道也确实不错,麻辣鲜香,吃得两个男生满头大汗,让人意外的是两个女生反应没那么大,只是面色微微有些发红,看上去不像是辣的,倒像是热的。
原来李丽萍本身就爱吃辣口,考大学的时候才想着来山市,张国庆嘛当然是小青梅到哪他就到哪。方夏琳本身就是在山市长大的,只有不爱吃辣的张国庆和身体还没怎么吃过辣的张长生被辣到了。
辣感也不是直逼喉咙,所过之处就像熊熊烈火烧起来的那种霸道的辣,就是微微刺激着你的口腔和神经,吃下一口还想接着再吃一口,勾引着你的食欲,让你的脑子不断诉说着:“再来两口……”
也怪不得李丽萍昨天吃了一次就念念不忘,连张长生这个不是很重口腹之欲的人也觉得好吃。
小店面积不大,这个时间点还有很多小年轻在排队,还有一些看着是住在周围的居民,或拿着自家的搪瓷宽口的口缸,或拿着自家的碗来带走端回去吃。店主是个老奶奶,性格看上去很好,给每个人递上一碗面的时候都笑眯眯的,尤其看到他们这些小年轻,显得特别的慈爱。
看着几人都吃完了,还有人在等候着,方夏琳习惯性地起身去付钱,以前陈冬娜每次和朋友吃饭都要带上她,其实她知道就是带她来付钱的,起先还有人推拒下,久而久之陈冬娜的朋友都知道了,只要有她在,想吃什么喝什么都不用她们出一分钱。
陈冬娜是在她10岁的时候,夏女士带回来的,说是父母都意外没在了,小表妹很可怜,她在家经常一个人玩,夏女士觉得多养一个孩子也不费什么事,又可以给她当个伴,还嘱咐她要对小表妹好,不要欺负小表妹……
她有的夏女士也都给陈冬娜准备了一份,对陈冬娜关怀备至,连不经常回家的方少校,除了回家来会抱抱她、亲亲她的脑门以外,对陈冬娜也是关爱有加。
渐渐的她也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陈冬娜在她面前就是嚣张跋扈的、恶毒的,时不时就言语打击她、诅咒她,她气急了跑去跟父母告状,可是在方少校和夏女士面前,陈冬娜就变换了一副嘴脸,装可怜、话里话外都是她在背地里时不时的欺负孤独无依的小表妹……
小小的方夏琳也曾经试着争辩过,可是她解释不清陈冬娜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随着次数的增加,不管是在父母还是外人的面前,她都成了一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嫉妒心强的孩子,陈冬娜成了乖巧懂事、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慢慢地她学会了不再辩解,因为没人关心,没人在乎,他们都忘记了,她以前也只是娇蛮,不是坏心肠,也只是一个会撒娇会哭泣的小女孩。除了在京都的几个堂哥、幼时的同学赵林琳和玩伴常鸿峰,同学们不爱跟她玩,朋友她更是没有一个。
她想着上大学就好了,她已经听见陈冬娜跟别人说过要考戏剧学院,她只要不跟陈冬娜在一个学校就好了,可是谁知道陈冬娜最后又改了学校,跟着她来了,还跟她分在了一个班、一个宿舍。
才到宿舍的自我介绍,陈冬娜几句话就把她要说的话堵在了心口,看着另外四个舍友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还恨不得离她离得远远的,她就知道,只要陈冬娜在,最后又是会变成这样。
下午那会夏女士顺路来看看她们,想着给她们带些水果,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好久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可是夏女士见到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和问候,而是让她在大学里不要欺负小表妹,小表妹是为了照顾她,想着两个人有照应才放弃了自己心仪的学校……
为什么呢?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呢?越听她就越难受,招呼也没打,水果也没要,转身就往宿舍跑,她都能想象陈冬娜在她跑后,会怎么跟夏女士说她的坏话,会是表现出怎么样的着急她,果然,没跑一会,陈冬娜就追了上,边追还边喊着叫她不要任性、不要乱发脾气、阿姨都是为她好……
陈冬娜这是想开学就毁了她的名声啊,眼泪夺眶而出,才在拐角的时候没看清楚撞上了人。
可是今天她很开心,被撞上的几个人没有听信陈冬娜的话,他们也不喜欢陈冬娜,这就够了,以后天天都要她请他们吃饭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他们不喜欢陈冬娜。
店主老奶奶听见她说要付钱,笑容可掬地告诉她,跟他们一起来的,就那个穿粗布衣服的小伙子已经给过钱了,方夏琳谢过老奶奶,转身看着那三个人,张国庆和李丽萍脑袋快凑到一块了,小声地说着些什么,李丽萍说着,张国庆不断地点头附和着,而那个好看的人就那么唇角带笑地看着他两,发现了她的注视,侧过脸来,朝着她挥了挥手。
方夏琳不知道为什么,眼睛酸得不行,眼泪都控制不住了,模糊的视线里,是三个人停下原来的动作,齐齐朝她走来。
一只温暖的小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夏琳?琳琳?你怎么啦?怎么哭了?哪不舒服吗?”
一声叹息之后,张长生的声音响起,“拿这个擦吧。”
接着脸上就有了布的触感,布料不是很好,有点刮刺着她的皮肤,但是她闻见上面有一股好闻的皂角味。
等方夏琳情绪平静下来,看了眼周围的人都在关心地看着她,她赶紧接过手绢,看着上面被眼泪“糊”得皱皱巴巴的,攥紧手绢突然很不好意思,她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控制不住地想哭,可能压抑得太久,一件小小的事情都能让她心里感动得不行。
“要不我们去公园转转?在这里挡着老奶奶做生意了。”看方夏琳情绪好些了,张国庆才小声的提议。
三人看着方夏琳,在她点头以后张长生去跟老奶奶道歉,还拿了四瓶汽水,老奶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四人走远。
他们来到一个小公园,应该是附近居民休闲娱乐的地方,有老人在下象棋,有小孩在跳格子、跳皮筋、翻花绳……找到一个人少的角落,张长生一人分了一瓶汽水,就这么看着夕阳西下,看着周围人脸上的笑,听着他们在诉说着一些鸡毛碎皮的小事,方夏琳的心情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她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张长生低沉的声音先响了起来,“我出生在一个落后的小山村,小时候爹就意外没了,小小的我每天就要去扫牛粪,那会是真觉得苦,苦着苦着也就习惯了,我妈一个人拉扯大我们姐弟三个,还把奶奶送走,虽然苦吧,但是只要有人把你惦记在心里、陪着你也就是很甜的事。村子里的老人只要能动都要下地干活,风霜吹皱了他们的脸庞,可是能吃饱、能穿暖他们就很高兴了,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坐着,看看夕阳,我才发现夕阳其实也挺好看的!你们呢?”
张国庆和李丽萍想了想,小时候他们就是一群孩子在厂家属院里疯玩,到吃饭的点了,各家各楼层传出叫自家孩子的声音,一群孩子就呼喊答应着散开,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好像也没有吃过什么太大的苦,最多就是会家长们被念叨:怎么衣服裤子才穿上又给弄脏了,谁谁家孩子又乖学习又好……要不就是听着自家妈妈说着肉又贵了,菜又贵了,米不够了……普普通通的。
看张长生的第一眼他们就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不会很好,但没想到小时候他过得那么苦,可是看着现在他是那么的坦然,也许这些挫折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放在自己身上想想,只能说他心性是真的好。
两人只好说:“我们就是普通的成长经历,一群孩子在院里玩,想到什么玩什么,要不就是去祸害某家婶子种的菜,要不就是去祸害院里的树啊鸟啊蝉啊什么的。”
“也蛮好的啊,普普通通的生活有时候就是一种幸福。你呢?哦对了,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吧?李丽萍你知道的,他,李丽萍的小竹马张国庆,以后要结婚的对象,我嘛,我叫张长生,今天很高兴认识你、们!”
看着张长生伸过来的手,还有那个停顿了的“你”字,方夏琳胸腔里的心脏突然跳得可快了,看了眼这个好看的人,除了人长得好看,手也很好看啊,伸手握上,她还没来得及感受一下,那只手就撒开了。
“我,我是家里的独生女,生活上没有吃过什么苦,只是、只是跟家里的关系不太好,今天跟你们说话,就穿白裙子的那个女生是养在我家的表妹,我们关系,嗯,很不好。今天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吧?”
李丽萍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伸出一只手来,手背向上,手心乡下,“那肯定是朋友了啊!”,张国庆紧随其后,伸出手搭在李丽萍手背上,“嗯,是朋友!”,张长生也伸出手搭在张国庆手背上,“必须是朋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最后三人一起盯着方夏琳。
方夏琳感觉自己又有点想哭了,吸吸鼻子忍住,也伸出手搭在张长生手背上,看了每人一眼,“嗯!”,这次她感受到自己手下的那只手,骨骼分明、指节纤长,掌心下的皮肤干燥而温暖。
她又有朋友了,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