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裴璇却从她身后跳了出来。
指着对面一个身穿鹅黄窄袖短襦、翠色长裙的小姑娘,责问道:“纪猴子,别以为你穿了裙子,戴着帷帽,本姑娘就认不出你,肯定是你们教唆下人,故意弄脏了我阿姐的裙子?”
“诶,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裴二。不知是不是这建邺城太小了,城里城外的,怎么到哪都能遇上你。”
说话的小姑娘叫纪子怡,是陈莲舅舅的女儿。
刚满十四岁,别看她年纪小,个子却很高挑,五官犹如刀刻斧凿般立体精致,一看就知道有夷族人的血统。
“几天不见,你这随口胡诌的本事见涨啊!”
纪子怡上前,站在裴璇面前,不依不饶道:“这放生池站满了人,连个空档都没有,我和表姐跟在后面,挤都挤不进来。你哪只耳朵那么神通,竟能听出是我们教唆下人,弄脏了世子夫人的裙子?”
她的父亲纪刚虽是天子近臣,却因身上流着北狄人的血,仍被大秦世家私底下归为铜臭商家之流,算不得官宦之家。
事因她祖母年轻的时候,被狄人掳到关外做奴隶时生下了她父亲,后委身于姓纪的商人,得以赎出,重返中原。
纪刚跟着建元帝南征北战多年,现任金吾卫指挥使,妻子是官宦之家徐家的嫡长女,也是周九如二舅母的姐姐。
裴家自恃大秦第一世家,向来都看不上出生低贱的武将。京中小姑娘们聚会,裴璇和纪子怡两人只要一碰面,总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
可能平时肆意惯了,今日也没看场合。众目睽睽之下,两位小姑娘丝毫不顾及闺中女儿的仪态言行,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掐上了。
陈莲听得无语,脸都羞红了,赶紧地把帷帽的纱帷拢好。
裴珂也好不到哪去,妹妹言行无状,明明占理的事儿,被她这一通搅和,姐妹俩倒像是成了故意找碴的。
放生池旁边已有人在小声议论。
裴珂转过身,假装帮妹妹整理帷帽前面的宝石坠子,趁机瞪了她两眼,示意她不准再说话。
然后,尴尬地打着圆场:“阿璇,姐姐知道你跟纪姑娘要好,平时玩笑惯了。但在大庭光众之下这样的嬉闹,实在是太失礼了。”
说着,执起裴璇的手,转向陈莲和纪子怡,“来,快跟两位姑娘赔个不是。”
倘若裴璇顺着自家姐姐递的这个梯子下了,反倒会显得对方咄咄逼人。
偏偏裴璇自小娇纵,根本没听出裴珂用息事宁人的态度,给对方设的语言陷阱。
也难怪,京中的每次聚会,她跟纪子怡过招,都会被纪子怡几句话刺激得恼羞成怒而告终。
让她跟纪子怡道歉,这辈子她都没想过,也不可能。
所以,她扬着下巴,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阿姐,是不是天气太热,你有些糊涂了?叫我跟这纪猴子道歉,凭什么啊?她哪来的这么大的脸,受得起我的道歉?”
说罢,转身就要走。
一口一个纪猴子,当她泥巴捏的不会生气吗?
纪子怡气不过,上前一步,拦住她,说道:“裴二,你脸大,让我瞧瞧,你这脸到底有多大?”
两人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