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八点五十六分。
距离上午九点还有四分钟。我坐在房里尽力的强迫自己停止和柜旁的落地钟较劲。
它只是一个时钟而已,我太一惊一乍了。时间流逝每天都照常上演,分钟秒钟也没有在此刻忽然骤停。我怎么会突发奇想的和时间过不去呢?
一定是因为家庭教师迟到的缘故。
原因又给我换了一个新的家庭教师,听说会从罗马来,是一个在读大学生。
昨晚睡前祷告时,我期望他不要油腔滑调,不要小偷小摸,最好是个基督徒,这样对原因和我都好。
世人果然不能太贪心,祈愿要求太多的下场,就会像我一样,遭到了反噬。
九点过五分,楼下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女仆长的鞋跟踩在地砖上的声音我永远不会忘,沉闷中带着稳健,正如她这个人。
紧随她之后的脚步声,就轻盈了许多,那是其他的小鱼们。
我忽然顿了一下。
小鱼?为什么我会称其他女仆是小鱼?她们可是活生生的人,长着两条腿两只手的人,就算把她们看做是优雅的鹿,灵活的兔,再或者写实一点的两脚羊,我也不该说她们是鱼啊。
正犹疑时,房门被推开了,黑大衣们团团包围着一个纯白的影子走了进来。
这画面看起来太不真实,像抽象派画家刻意摆弄的艺术场景。黑白对比很分明,那抹素白又太洁净,太一尘不染。
他走过来,走到我面前。我们的距离不远不近,但坐着仰视他的我,能看到他睫毛的一片雪白。
“小姐早安,我是里奥。”他手放胸前行了个礼,“很抱歉,我迟到了一个小时。毕竟路途实在太颠簸了。”
我应该联想到什么。我总会联想到什么。这是我的思考习惯,但今天却迟迟未发动。
脑子一片空白,空白的吓人。就仿佛这人的雪白是世界独一份,而我今天是有幸才能初识。
这很不对劲。
我撇开视线没有理会他,沉默的压下所有不安。
见到我如此冷漠他好像也无所谓,自顾自的坐在长桌对面,从包里拿出了一本就开始讲解。
少年的声线并没有太抓人,长相的话,细看其实也很一般。只是他自带的特征,总让我心绪不宁。
我喝了一口桌上的红茶,未加糖分的茶水苦的就像回锅水。我只喝了一口就放在一边,然后全神贯注的盯着身边不远处黑大衣的皮鞋看。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癖好,但却很有效的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那个叫里奥的家庭教师对庄园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走过一楼那条挂满油画的走廊时他目视前方,眼睛都不眨。坐在被真金宝石包围的厅堂,他更是兴致缺缺一副时刻想要离开的模样。
正常来说家庭教师都不会留宿,但他却不一样。我不知道为什么原因给了他留宿的权利,还把他安排在一楼的某间客房里。
等到晚上,古怪的鸡鸣声结束之后,原因走进了我的房间。
她坐在床沿,身体向我倾斜,伸出带着铁锈腥气的手,一遍一遍的用指尖摩挲我的眉骨。
“新来的家庭教师怎么样?”她的语气满是柔情,表情温和,但我却觉得摩挲我眉骨的力在加重。
“没什么特别的。”说出这句话的我根本就没思考,像是一种无需准备的应急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