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硝子还是遇到了在这里最不想见的人。
人声嘈杂,大多都在讲那位名为米特的小女孩的事。硝子正低着头拖地,余光里先撇到了一抹勾人的红色,接着就是那张如油画里走出来的小孩。
没有一点瑕疵的脸庞,和身边的意大利人的长相有着很大的区别,因为她的颧骨和眉骨要更加温和。
像东方人,硝子想,或许原理有东方血统。
小孩靠在门边,和身边人格格不入得就像一张照片被裁空一块,然后贴上了从杂志里挑选剪出的精致人像。
“太危险了。”无论是硝子还是莱迪都异口同声的低语,“这样的样貌出现在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了。”
当让人惊叹的美貌无人庇护且本身就隶属弱势群体时,那么美貌就将不是优点,而是一个反向捅伤自己的利刃。
硝子心里很着急,因为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地方,这里的人,无论是员工或是小孩,都是社会底层里最具代表的恶。
一个如此美丽脆弱的小孩,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恶意弃置在这里呢?她的监护人呢?她难道没有能保护她的监护人吗?
心生怜悯的不仅是硝子,还有莱迪。
所以整个下午,她的行程都在围着原理,尽可能的想要帮她规避一些可以逃脱的恶。
13岁的小男孩聚团围着原理想要动手动脚的时候,硝子会大步走过去用拖把强制的把那帮只会越来越坏的孩子打走。
但她不会和原理说话,因为莱迪本人不是多言的性格。
也有小孩会因为天生资质的不均而心生不平衡,想要去用言语奚落原理。硝子会温和一点,不用拖把只用身影默默地震慑小女孩们,将她们赶走。
在最后一次莱迪力所能及的进行帮助之后,原理给了他一颗奶糖。
她似乎只有一颗,看起来还像是别人送的。
硝子把糖吃进嘴里,坐在了教室外的长椅上,默默的看着一直靠着窗的原理。
在悟成为了教师的第三年,她一度被那些超额的任务,以及本就无关紧要却因为来自总监部高层所以她必须大半夜跑去对方家里,只为给某个老男人治疗重感冒的经历,逼得要发疯。
明明重伤的都快要咽气了的咒术师那么多,那么紧急,却因为等级问题,家系问题,甚至是在总监部就职问题而被延后治疗。
排在最前头的,永远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御三家家系咒术师的皮外伤。
她最开始学医的时候,医术上没有跟她讲过救人也要分三六九等啊。也没有写明,有的人会因为得知了能被全须全尾的治好,所以放纵的伤害自己的身体。
反转术就是那么神奇,断手能不留一点疤痕接回,重伤破碎的人能像新生儿一样重新从病床上起来。在那些庞大的成就感某一天忽然冷却之后,家入硝子开始面对的就是数不胜数的厌倦和疲乏。
打给原理那天是凌晨四点,她感觉压力已经让她出现神经上的阵痛。本来是不抱希望的拨通电话,因为她总觉得自己的困境无人可救,可是当晚只是电话里的五分钟,她的烦恼,问题,压力,都被轻松瓦解。
咒术界总监部像一夜之间被下了什么密令,而她的所属等级一下从最低级的校医变成了,比总监部更高一级的官方医疗课课长,她甚至连编制都有了,下发的工资和福利完全走的是官方渠道。
非小恩小惠的帮助,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感到惶恐。她总想做点什么只要能够帮助原理。
所以出事以来,她是最努力最尽心的那一个。
帮助应该是双向的,无论在哪里她都想帮她,就算此时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饭点到了,硝子本想守着原理去吃饭,但是突如其来的人挡住了莱迪的路。
力所能及的尽头,就是佩戈。
硝子还可以,她足够有勇气,但是莱迪不行了。
因为佩戈的忽然召唤,让莱迪恐惧,顺从,所以硝子错过了阻止那个叫瑞克的坏小孩带走原理。
佩戈把她带到了饭堂后面的一个房间里,他正用外套包裹着诸多瓶瓶罐罐。
“我想你一定对这些感兴趣。”佩戈松开外套,露出了里面的棕色瓶子。
硝子细数了一下,至少有六瓶。